天下第一

刘晶辉

一百年前，星自绝情根，终于驭得冰雪麒麟兽。

星在神兽谷举办的百年一度的追风比赛中，异军突起，一举夺魁，成为神兽谷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我呸，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医庐之内，许神医怒目圆睁，喘着粗气。许神医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头乌黑的头发用双手往后梳理，同时身子微微后仰。

有几根头发调皮地从头顶荡下来，随着许神医的怒吼，悄悄攻占了许神医的嘴唇。

呸呸呸，许神医把唇边的发丝吐了出来。

你不相信我，那老夫不治了，你，你且等死吧。

许神医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声音拖得很长。

许神医斜睨了病人一眼，然后把双手抱在头后，微微闭上双眼。

病人脸色死灰，形容憔悴，只有眼睛还有些灵动之色。你不看他眼睛的时候，病人嘴巴突然说话总会吓许神医一跳。

病人抬起眼皮偷偷望一眼许神医，随后这双眼睛稍微改变角度，微微下垂，现在这双眼睛盯着地上许神医的肮脏的赤脚。

救救我，医生。病人声若蚊蝇，满是歉疚。

有些人就是看不惯许神医不修边幅，他们看许神医每天酒不离手，疯疯癫癫，就开始怀疑许神医的医术。

许神医虽然口不积德，可医者仁心，作为神兽谷唯一的医师，刀子嘴只是许神医的表面。许神医医庐前排起的长队证明了这一点。

你，你全身冰凉啊。许神医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在许神医把手搭到病人手腕的时候，许神医的脸逐渐关闭了嬉笑。

寒症入肌肤，需三株赤仙草。

再加上老夫的神功。

许神医喃喃自语，有些发愣。

这一百年来，神兽谷流行着一场空前的瘟疫。患者多手足冰寒，不过今天这种通体无温的病人许神医还是第一次见。

算你小子有福气。许神医揎开袖子。来吧，还等什么呀，赶紧完事儿，后面还有病人呢。许神医一脸不耐烦。

许神医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嘴唇裂开一道口。

许神医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很多，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病人注意到许神医刚才还是黑色的头发一下子变得灰白。

滚吧。

然后许神医咧开嘴巴笑了，他舔了一下嘴唇，他的舌头在那道伤口上多停留了一下。

第二个病人出现的时候许神医一脸骇然。

这不可能，许神医说。

病人连眼睛也是灰色的。许神医仿佛看到一个怪物或者说死人。这双眼睛用偶尔的转动，提示许神医他眼前的病人的确是一个活物。

这不可能，许神医触碰到病人脉搏的时候又说，他的手在刚触碰到病人的时候迅速弹了回来。

这不可能，许神医的声音有些发抖了。

寒症入骨血，百年难遇的极品啊。

许神医搓着手，同时眼睛贪婪地扫视病人全身，似乎在欣赏一件难得的艺术品的原料， 而这堆原料片刻后将在许神医手上化腐朽为神奇。

许神医眼睛圆睁，像两颗血红的珠子。

当星出现在许神医面前的时候，星一度觉得自己是走错地方了。许神医变得老态龙钟，他手上都是干裂的璺痕。特别是刚刚许神医一头俊逸的长发，这时候也变得枯涩，黑是完全不见了，换作群白乱舞。

许神医竟犹如一个迟暮的老人了。

许神医，星漠然说。

许神医蓦地上前。

许神医双手发凉如冰冻一般，许神医的手紧紧攫住星的手，他们的手纠缠在一起犹如两条远古的雪山老藤。

许神医后来疯病而死，神兽谷在瘟疫横行中走向灭亡。

在许神医死前的那个残阳泣血的傍晚，神兽谷所有人都看到许神医逃亡一样四处奔走的身影。

从被许神医紧握的人的手上流下来许神医的口水和滚烫的泪水。他们听到许神医一遍一遍的近乎绝望的哀号。

那家伙是个死人啊！

那家伙已经死了一百年啦，他死了一百年了他找我看病。

我醫术再神我也医不好死人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