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
一封信
一封简短的信
她读了又读
在电饼铛冷却的黄昏
紫跖草低垂的厨窗边
我能感到这个女人
正陷入忧伤
在一封信里她经历了什么
而当她又自一个日子里忙活开
我找到这封安放在
盒子里的信
只有简短有力的笔触
只有相安无事的告别
在一封信中
给父亲的呜
我的兒,当初他凝视这一湾水面
还不会说出任何一个字
我知道他心里会有一个字,有数千个
但他只说出了“呜”
对日落和那边的香樟丛说“呜”
向窜出水面抖动着尾羽的野凫说“呜”
我的儿
如果那时水上映着的不是一片夜空
星星会燃烧殆尽。
我的儿,后来他长大成人
粗枝大叶越过了我
当我们同眠在单薄的行军床上
透过旧防所的窗台,
当我也凝视这一湾水面。
欢 愉
——读吕德安
虫鸣伴随星光
很快在屋后草坡中
形成了一道声墙
仿佛星光是它们带来的
是为了迫切陈述
逝去的光辉
而在阴沉抵临时
才压低声音
这或许意味着秘密
抬升了夜的一角
当我回来并为此
感到愉悦时
想到星光出现的地方
原是乱石累累
只用虫鸣
做了一间偏屋
秋 日
秋日,有着乌苏啤酒陌生的清冽
和草地上狐狸一晃而过的枯黄
在一个早产儿的眼中
秋日是哭泣,是信手拈来的温柔
尺蠖蛾
是时下突然的阴暗令你打开
屋里的灯。
而当我感到哪里不对劲
你已惊叫起来——到处是
白蚁,在桌布和地板上
(刚掉落的翅翼似乎还动弹着)
它们一定以为这是个避难所,
一定是猝不及防时 又弄错了光源。
但一只尺蠖蛾并不这样
它学会了在光亮的边缘一次次
拍动着,像学会了等待——
在旧衣柜镜前收拢好翅膀
(尽管还有些许颤抖)
当我用一块破布抵住玻璃门下
的缝隙,起身时看到 外面
柠檬桉正经受住一次狂风。
雨 靴
在失而复得的照片中
我辨认着这个至亲的人
斑斓穿透的窗台,
竹林鸟漫长的叫唤。
那时他站在墙院里
像是孤寂的一瞥。
有几次我梦见
从屋后杉林下来的人
胳膊里挽着一捆甘草
穿着棕色雨靴。
在他离开后的多年里
我没再坐过那张摇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