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有天意

题图/毕明

本期沙龙主题：完美爱情。知乎上36个神问答、被沙龙兄弟姐妹们戏称为“36计”的第8计。

第8个神问答：

问：你心中的完美爱情是怎么样的？

答：可以有不完美。

终于到了第8计……为什么是“终于”？因为在做前面7个选题时，大家都以这第8个为小阶段的驻点——至少爱情听上去挺美。

但如果我们的讨论囿于各种科学证明下的爱情，就是有周期，有荷尔蒙变化等的行为，那意义就不大了。比如，如此干巴巴的结论：“社会学调查显示爱情的生命大概只有2.6年，至于热恋期平均只有100天，而有些人从来都没有过热恋期。”我们讨论的不是2.6年或者100天的爱情，如果谁非要讨论生如夏花的爱情，那咱们单开一个选题好了。

这一组神问答，也属于耍赖款，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并没有实质性的信息输出。

这第8组神问答的破题切口：完美爱情，是历经岁月侵蚀而留存心中、有营养的爱。你说它是爱情的呈现也行，亲情的呈现也行，友情的呈现也行，拍档的呈现也行。不信，你回顾过往的爱恋。心痛有没有淡化没所谓，对方给你的给养，可还在发挥作用？如果还有，不管对方在哪儿，你们的爱情曾经完美；如果谈不到精神营养，还是随风吧。

当然，完美也有层级，来看一段终极版的爱情故事。

多伦多有一对老夫妻，每周二去看半价电影。这次看完，他们跟电影院服务员好好告别，说下周不会再来了。原来，他们约好了周日晚上同时安乐死。

这对老夫妻，1944年以海军军人和护士的身份，一见钟情。闪婚时，男孩问：“你准备好了吗？”女孩答：“我没问题，就看你的了！”二战结束，他们共度72年，养育4个子女。

然而，老太太从年轻时身体就不好。2016年安乐死在加拿大合法化后，他们第一批申请，老太太获批准，老先生被驳回，尽管他已经91岁高龄了。老先生请了律师，上诉，依然未获批准。医学和伦理委员会不认同老先生这种“殉情”的做法。

于是，这对老夫妻决定一起等待。然而，就在这个过程中，老先生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三次下病危通知书。老太太也摔断了骨盆，手术后反复感染。但他俩约好：说好了不要分离，坚持一天是一天。

终于，鉴于现状，安乐死双双被批准了，但不可以是同一时间，理由是会给子女造成心理伤害。老夫妻态度坚决：差一分钟，都不是一辈子！在家人的一致恳求下，同时安乐死的请求，被批准了。他们的对话，还是闪婚时那两句。老先生问：“你准备好了吗？”老太太答：“我没问题，就看你的了！”

这篇文章收尾时，看到一则微博视频。美国一位90岁老爷爷送87岁的太太去医院超速了，上法庭。老爷爷老实陈述，法官笑意盈盈：结婚67年，3个孩子，好吧，20年缓刑期，20年后再来这里，罚单取消了！

假如爱有天意，祝福所有真诚相爱的人，不问时长，不问结局。

（朱子）

爱情是个问题

李岩

除了教科书，我上学时什么书都爱看，尤其是小说，特别是爱情小说。当年这种小说不提倡看，说会让青少年误入迷途。如果现在有人问我青少年要不要看爱情小说，我会建议少看或尽量不看，因为生活中的爱情与小说里的爱情有相当大的差距。要用小说里获得的经验处理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多半不靠谱。

很多人说爱情和死亡是文艺永恒的主题，回头想想我当年看过的书十有八九是有关这个主题的。情窦初开前不明白爱情为什么会与死亡联系在一起，情窦初开后才明白了什么叫情不自禁。热恋时常庸人自扰地感到哪怕分离片刻的焦虑和痛苦，虽然这种感觉被莎士比亚用“甜蜜的忧伤”来形容。

英国剧作家萧伯纳认为爱情是一种依恋，我觉得的确是这样。世界上几个著名的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罗米欧与朱丽叶》都是一方去世，另一方也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爱情的确是一种很难控制的情感。只要遇见那个人，就无法控制未来的走向，也无法控制情绪，喜怒哀乐都由于一个人。恋爱时的爱情就是一只“薛定谔的猫”，充满着不确定性。当相爱双方的关系发展良好时一切都是那么美妙，而关系一旦破裂，会带来可怕的后果。琼瑶女士的爱情故事里双方纠纷矛盾不断，成天鸡飞狗跳。在琼瑶小说里谈一场恋爱真是累人、累心。

英国作家杰罗姆说爱情就像是天花，人这辈子总要经历一次。用传染病比喻爱情我不以为然，但他说爱情有三个侍女——尊重、赞美和友爱，我深以为然。

我年轻时觉得爱情是一种状态，这种状态会给人带来幸福感，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幸福感就在。爱情或是针对死亡的药剂，即使无力挽回末世撕扯，至少可以给生活带来温暖和对美好的留恋。爱情并非虚无缥缈，留着一点记忆，只要想起来便略感难为情。我读过的很多爱情故事诠释了人生中的匆匆碰到，又急急离开，留下的种种遗憾和不舍。人生在世可能只会遇到一次真爱，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下辈子就不一定再遇见。所以应该倍加珍惜生命中所遇到的那个真心相爱的人，因为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没错，爱情是个问题。不是一个问题，而是很多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就成了人生的重要工作。如今，人到了中年开始知道，爱情其实是生活习惯，是陪伴在一个习惯了的人身边。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最终都会回归到生命对存在本身的感受，生老病死、柴米油盐浸透着共筑的关系。健康的饮食观应该是八分饱，同理，爱情中投入八分满最好。两个人如终成眷属，就一起应对生活里的那些无常和变故。就算时光变迁，岁月苍老，每次想起两个人相爱的那个片刻，都是静谧的时光。

两对老夫妻，

杜鹃花下，还藏着一对小情侣。

爱情更多的是两个人懂得，

看上去和真相终究不同。

愿意公开表达，

是相信并分享美好吧。

回眸

彭立昭

若生命是场旅行，我希望在抵达未知的旅途终点再回眸时，是微笑着的、无悔的、纯净透明的，是最初心的自己……

四年前的人间四月天，我特意请了年假，带着80多岁的父亲去了峨眉山，没想到，那次竟然是最后一次与父亲出远门。到那之后，才知道峨眉山之高大，气候之多变。带着老人出行，如履薄冰，好在一切如天意。是为了在金顶看一场盛世日出，看朝阳升起红遍满山美如隔世吗？老人摇头不语。下缆车后老人不畏体弱之躯，拒绝坐竹轿，固执地要我扶他徒步爬山，好一个意志力坚强的老人。“徒步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孤独和未知。”“哪来的乐趣？”“走得多了，自然会悟出来。”一路问答像参禅问道似的，回味无穷。

途中，父亲的眼神飘至山上，指着一处说，“快到了就是那里。”一棵树上长满红色的果实，老人走上前踮脚采摘了一把，吃下一个果子，在

嘴里回味良久。“快59年了，味道还那样。这个野莓子，是我年轻时最爱吃的果子。”我吃了一颗却被酸得挤眉弄眼。“可对我来说，它是世上最甜的。”“啥？”“因为我第一次吃到它时，是你妈妈摘给我的……”我笑弯了腰。他弯下身子用双手去刨土。好奇的我只好帮他。一会儿，小土坑弄好了。老人从兜里掏出个银簪子，然后把它埋入土坑里，还喃喃自语，“58年了，定情树下……”我恍然大悟，原来父亲不畏旅途劳顿，就是为了将我母亲的心爱之物安放在他们的定情树下。那一刻，我的心快被融化了。真羡慕父母，他们一生拥有无悔的爱情。

从山上下来，父亲执意要住几日才离开。我一人去泡温泉，无聊至极。途中见有很多共骑一辆情侣脚踏车的，车筐里放着一捆捆杜鹃花，远远看去，清新浪漫。“对不起，亲爱的，以后我再也不会骗你了！”“嗯，我相信你。要记住，感情这东西很脆弱，欺骗是最能伤害到它的……”蓝天、白云下，一对情侣在信誓旦旦。

“本店主打鲜花茶点，可治愈来自五湖四海的‘失客’们。”心情治愈，有这样的食物吗？小店是一对夫妇开的，装修是家的感觉。雪白桌布，古典烛台，鲜花，书架，墙壁上悬挂一幅油画，一对情侣相互依偎，坐于花海之中。“我亲手磨的苦荞麦面，你亲手摘的花，它们合起来像什么？”老板娘调制花茶时轻声地问她身边的男人。男人答：“像你和我，相守在一起，苦中有乐，苦尽甘来。”

明白了，他们制的芬芳诱人的花饼都来自爱的体验，都有爱的味道！后来我了解到老板娘来自上海，更惊奇的是，竟然有着博士学位。她告诉我，去年来峨眉山旅行散心时，没想到在那个开遍杜鹃的山坡上，邂逅了纯朴善良的他，醉在花香前。千百次回眸里，爱神降临了。她爱上了这里清新的空气和美味的鲜花饼，更重要的是她爱上了这个男人，觉得和他在一起心里很宁静很踏实。

完美爱情

木匠

完美爱情，这世上有吗？

别说爱情这种至少需要两个人来完成的事了，就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又有多少是完美的？

什么是完美的爱情呢，这是个很“烧脑”的问题。首先，你得先在自己的脑海中，想象一个完美的爱人吧。那怎么才算完美呢，这个就不好说，所谓环肥燕瘦，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喜欢“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的美人的，也有人喜欢“腰粗屁股大，一年能挣六百工分”的女汉子的。凤姐不是也有人愿意娶？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之砒霜，很有可能是他之蜜糖。

还有我觉得，完美爱人，一定都是别人家的人。因唯其是别人家的人，你才无法事无巨细地感受到她（他）的全部，而你能感受到的她（他）的这个那个，又恰好是她（他）你认为的美好的一面的话，那她（他）也便是你的蜜糖了。

前两天，我刚听一个在酒店工作的朋友给我说了一件新鲜事。一月前，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来到他们酒店，说要预订几桌酒席，庆祝他们的钻石婚。老爷爷在点菜时，很潇洒地把经理递过来的菜谱推到一边，一口气说出了七八个菜名，还让经理记下，这个菜火候千万别大，那个菜芡汁别太浓……

“哎口约，老爷子，您是我们店的常客吧？”经理忽然来了一句。

“嗯？”一直坐在一旁喝茶没有说话的老奶奶迅速瞟了老爷爷一眼。老爷爷顿时没有了刚才点菜时的气势，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我这都是按着她爱吃的点的……”

经理开了十几个店，啥情况没见过呀，顿觉失言，也赶忙说道：“二老结婚都60年了，60年呀！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真让人羡慕！一看爷爷就是做饭的好手，奶奶，您真幸福。要不这样，这顿饭，七折，另外，我们再送二老一个大蛋糕……”

“后来你猜怎么着？”我的朋友说，“这对老夫妻竟然打起来了……”

老奶奶就说：“这辈子，你跟我就没一句实话！”然后就开始历数从两人认识以来，老爷爷犯过的一系列错误。老爷爷被数落急了，也开始反击，说老奶奶欺压了他一辈子，谁谁谁就是比她要好上一万倍。

“那你怎么不去找她！”老奶奶厉声说道。没想到老爷爷竟来了一句：“我去找她了，你怎么办？”老奶奶瞬间就泪奔了，“老东西，说得好听，就是你离不开我！唉，也就是我这些年手脚不听使唤了，不然，你这辈子能过得这么滋润吗？”老爷爷一看老奶奶流泪了，顿时慌张了起来，“是，是，是，我这不也是积了八辈子大德，才遇见的你吗！你才还了一辈子，下辈子继续那啥，别让孩子们看着笑话。”“哼，就你会说。下辈子该你伺候我了。那什么，你不爱吃焦熘肥肠吗，我一直担心你的身体，不让你吃，点一个吧。”

好完美的爱情，我也是服了！

两位小夫妻，

一对鸡毛鸭血，一对劳燕分飞；

却不约而同各自安放自己的妥协。

其实，哪里有什么妥协？

你走的每一步，终是自我选择。

“你就是你做过的一切”，

世间，无一例外。

我要的幸福

董岩

在朋友圈里，王蓉是幸福的女人。外有很大上升空间的事业，内有把“此生有你足矣”挂在嘴上的老公。结婚近20年，娃都初中快毕业了，仍旧恩爱如初。两口子还会兴之所至，携手逛逛公园。这几年王蓉虽然徘徊在减肥、反弹中，但脸上的模样基本没变，看着还年轻了。朋友们多会感叹，这是嫁给爱情的样子。周末朋友小聚，王蓉在老公的护送下，早早到场，每次聚会，这两口子都是这么齐整的参加。

人到齐了，大家欢聚，难得放松的周末，又赶上饭店特意推出的“小龙虾节”的活动，推杯换盏中，几位男士喝得有些高了，话也就多了。王蓉的老公给大家端茶倒水，照顾周到。听到闺蜜们的夸奖，王蓉始终面带喜色。

王蓉的老公是做销售工作，日常应酬多，样子斯斯文文的，还记得当初两人

婚礼时，他老公还借着蒙蒙细雨的天气，抒了一番情，当时就把王蓉感动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后来大家陆陆续续知道，这哥们父母是上海人，他在兰州长大，所以他身上兼具细腻与豪爽，王蓉也因为有了这个老公生活更加大咧、洒脱，成了彻头彻尾甩手掌柜的。闺蜜们都觉得王蓉幸福，她自己也认为自己选对了人。

酒桌上，男人们在一起吹牛、车轱辘话来回说，女人们各自唠叨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席间王蓉手机响，出去接电话，王蓉老公晃晃悠悠站起来，给各位倒茶，大家都从他看着不太协调的动作中看出来，他喝多了，劝他赶快坐下。王蓉老公非但没坐下，还搂着小樊说：“一会王蓉回来，你跟她说，咱俩是闺蜜。”那亲密的举动，让在座的人都觉得很意外，小樊更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花容失色，慌忙挣脱他的大手，跟他说：“你喝多了，我帮你去叫王蓉。”这时，王蓉老公又搂向另一个女生。此时，王蓉进来，不动声色地把他老公拉在一边。大家继续着话题，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后来听搭他们车回去的朋友说，路上两人大吵一架，甚至飙出满口脏话，朋友尴尬得半路就下了车。再后来听说，王蓉老公曾在她哺乳期意外出轨前女友，王蓉在深刻反省自己后，帮老公断了他和前女友的联系。

时隔不多日，大家再见到王蓉，她还是那副无忧无虑、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不知是否故意，这次是闺蜜跟她探讨婚姻困惑，王蓉不紧不慢：“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你只有深刻理解这句话后才能释怀，婚姻无非两种选择，或优雅的转身，或者优雅的坚守。”王蓉如此聪明，不可能不知道闺蜜的意思，她也坦承，自己的婚姻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他们也有裂痕，而且不可能回到从前，但是他们都坚持认为，自己选择了就自己负责：“我们俩都决定留在这里，不打算转身离开，就算不完美、有裂痕，但我觉得幸福就行。”

当梦想渐行渐远

毕明

如今还只是一家内地某研究所一个研究室的“行政”主任的大奇再过几年就该退休了。他其实自从大学毕业后基本就没有从事专业的技术研究工作，他说他曾经有很大的梦想，他说其实现在这样也很好。

上世纪80年代初毕业的大奇被分配到了西北省城的周边小城，而他的父母生活在省城，虽然两城开车走高速也就四五十分钟的时间，但它毕竟是两个城市的距离。一个是省城，一个是省城边上的卫星城市。

大奇大学时是有女朋友的，可是女方毕业分配到了北京近郊的一个工厂。那时的大奇曾经有过去北京打拼的想法，但他最终没有成行。他对人说过，想想还是不行，放弃铁饭碗进京打工，在女朋友面前有点儿抬不起头。别人也劝他，北京有啥好的，你能确定自己一定成功吗？

大奇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很自信的，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就一直是孩子头，其间还有不少发小撺掇他办公司。可大奇还是觉得自己没啥经验，那些发小也大多是没上过大学的。这么一分析，大奇也就啥都不想了，只是玩命地工作。研究所的领导让干啥，他就干啥，比如在研究所的三产搞经营，天南海北调试设备搞营销。

北京的那个女朋友，自然也就没有下文了。大奇的婚事一直拖到三十好几了才结婚，同一研究所的同事，女方很懂事很能干，就是学历不高。

结了婚的大奇工作也算顺风顺水，学了MBA，有了研究生的文凭，当了科室主任，后来还当了几年的人事处长。原以为大奇可以当上副所长，可如今眼瞅着到了退休的年龄，看来是没戏了。

大奇其实早就想明白了，既然自己早已放弃了挑战惊涛骇浪，那就选择它的反面——风平浪静，平平淡淡也是真。

大奇现在出门必带保温杯，当然要泡枸杞菊花。前些年大奇夫妇先后送走了岳母和长期生病的老岳父，儿子也在上大学，看上去可以轻松一阵子了。然而大奇的父母也是身体不好，青光眼手术、心脏瓣膜置换手术，大奇夫妇忙得几乎崩溃，大奇甚至得了胸闷发慌的毛病。大奇说，不知为什么，以前遇事从来不慌，如今这把年纪了，心里倒越发装不下事儿了。

听说有一次大奇与发小们一起喝酒，发小问他还想去北京不？他说梦想的火焰早就熄灭了，你还问它在哪儿燃烧，脑子没问题吧？

对了，大奇还跟他的发小们说过：你们眼中的不完美在我这儿叫完美。为啥？因为我做了我能够做的事儿，而且这个高度我够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