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璐
摘 要:章回小说在“章法”“部法”上各有技巧,大都还是以情节为结构中心,以情节推动故事发展、刻画人物形象、展现小说主旨。在这个层面上,《玉梨魂》从情节线到情感线的转变可谓十分明显。本文主要从小说“回目”和人物“出场”两个细微处着手,探讨《玉梨魂》在叙事学研究层面的价值内涵。
关键词:《玉梨魂》;叙事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2--01
由民间说话艺术中“讲史”演变而来的章回小说,为中国古代长篇小说的唯一体裁。在这种叙事传统的长期熏陶下,西洋小说输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小说虽然也有所突破,但“由章回小说体制决定的说书人腔调与拟想中的‘说——听传播方式的限制”[1],小说大部分还是以情节为中心,按照推动事件发展的自然时序,以说书人为焦点进行全知叙事。相对于一般的章回小说而言,《玉梨魂》的叙事模式无疑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从说故事到诉衷情、从情节线到情感线的转变,其打破了以往章回小说以情节为中心的旧例。以下从两个细微处着手进行分析。
一、回目
以章回分段叙事的长篇小说,每回大都用单句或两句相对仗的句子标目,以揭示本回的主要内容。如《三国演义》有“美髯公千里走单骑,汉寿侯五关斩六将”,《西游记》有“唐三藏路阻火焰山,孙行者一调芭蕉扇”等等,从回目中便可大致看出人物、事件以及故事发展走向。反观《玉梨魂》全书三十章,皆以二字为题,除了从第三章“课儿”,第四章“诗媒”,第十二章“情敌”以及第十四章“孽媒”稍能推断出事件发展之外,其余各章大都以情绪化的字眼为题,充斥了凄凉无奈之感。如“夜哭”“独醉”“情耗”“心潮”“心药”“对泣”“噩梦”“剪情”“挥血”“鹃化”“隐痛”“断肠”等等,读者未翻阅全篇,观题而先感伤。
再看章回小说“数人数事漫天开花”,人物众多,事件繁杂。反之,《玉梨魂》则是以“一人一事”贯穿始终,即教书先生何梦霞与寡妇梨娘隔一院一墙,日久生情,彼此相知相惜而无法在一起的故事。在整个故事中,如果非要加上一些转折点,无非就是梨娘促使小姑筠倩与梦霞结合,以免“自误不足而误人”;梦霞学校之同门李某从中作祟,挑拨离间。但是显然作者并没有把这些“旁支”作为叙事的重点而大肆发挥,而是反于常理地一笔点过。其主要笔墨还是放在这些“挫折”背后——梦霞与梨娘纠结不安,痛苦无奈的种种心境上。然而其叙事情节既如此简单明了,何以作者用了三十章九万言之多?这反而更能看出其从叙事到抒情的转变,从以情节为中心到以情感为中心的发展。作者似乎并不在意以曲折离奇、变化无端的情节来吸引读者的兴趣,而是借这种朦胧悲戚的字眼来慰藉万千失意、孤独的心灵,以唤起共鸣。
二、出场
再看其人物出场。全篇主要有以下几个人物:梦霞,梨娘、筠倩、石痴、剑青、李某。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不是以正常的时间顺序去安排这些人物出场,而大多是为了推动情感进程的需要,以插述或补述的手法引出人物。
如第二章,在描写了前面的“葬花”“夜哭”之后,作者才开始正式介绍梦霞“姓何名凭,别号青陵恨人,籍隶苏之太湖。其生也,母梦彩霞一朵,从空飞下,因以梦霞为字……”随后又细细介绍了梦霞如何投奔远戚崔氏,赴蓉湖某校教书。然此时读者心中之疑惑似乎并没有解决,作者这才在第三章不紧不慢地引出碧纱窗内、梨花冢前之女郎。“梨娘何人?白氏之长女,而崔氏之新孀也。”至此,男女主人公俱登场。接下來的几章里,作者以男女之间朦胧的情思为主线,从此你来我往,书信不断。然梦娘之心意如何却并不分明,其为何先以信婉拒“非梨影之幸,亦非君之幸也。”又以鲜花赠之,不仅惹梦霞猜测,更令读者疑惑“梨娘之贻此花也,又何意耶?”
而主人公的情感不可能一直来回反复,停滞不前。于是作者又于第六章补述出梦霞之挚友石痴出场,随后才得以顺笔成章地写出梦霞与石痴话别,一夜未归。梨娘出于担心以书致梦霞。至此感情再次升温,梦霞感极而泣:“天乎!薄命之梦霞,负我梨娘矣!梨娘爱我,书不可不答也。”而短暂的升温之后又进入僵持状态,梦霞大病一场。为了结束这场僵局,开辟感情新境,作者才于第九章引出梦霞之兄剑青,第十二章接着补述出这场感情纠结的另一重要人物筠倩“记者暂搁笔,先有一言,报告于阅者诸君:诸君已知梦霞与梨娘,为《玉梨魂》之主人翁矣,不知此外固更有一宾中之主,主中之宾在也……其人何人?厥名筠倩,崔氏之少女也。”至此,梦霞与梨娘之感情进入高潮,缠绵相思、痛苦无奈、忧心不安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同样,在第十七章梦霞之同门李某才以“小人”形象正式出场,梨娘得知此事被撞破羞愧不已,加重了病情,“薄命女非长命女”至此“一部悲惨之《玉梨魂》,以一哭开局,亦遂以一哭收场矣!”
可以看出,作者并非以传统的自然时序先介绍人物,再讲述故事。而是以情感抒发为基点,按照主人公情感的变化和走向,在故事中一步步补述出相关人物背景,以此推动情感发展,深化人物心理,将读者的情绪带入到小说的创作氛围当中。
《玉梨魂》作为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主要以梦霞与寡妇梨娘、筠倩之间的情感纠结为主线,凄惨悲凉,真挚感人。大多数学者着重于关注其抒情化特征以及在情感启蒙方面所起到的积极意义。然而在新旧交替之际,《玉梨魂》受到中西方小说的共同合力而在叙事学研究层面表现出来的价值,也值得我们去关注。
注释:
[1]陈平原:《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05页。
参考文献:
[1]陈平原.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2]徐枕亚.玉梨魂[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