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光

朱占强

前面的路很窄，凹凸不平，秦天下意识减缓了车速，车灯像一把利剑，刺向前方的黑暗。

车灯的光柱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骑单车的少年。秦天抬腕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午夜十二点。秦天想，这个时候早已过了学生晚自习的放学时间，一个孩子，在深夜僻静的道路上孤身独行，很可能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职业的敏感使秦天警觉起来。

车窗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秦天对这里了如指掌，道路两侧是城中村的废墟。黑暗中的某个地方，曾经有秦天的家。当初拆迁时，开发商承诺五年前交房，却至今还没有动工。那之前秦天和妻子都还是工人，后来相继下岗。再后来，妻子生了病，也是为生活所迫，秦天东挪西借筹措一笔钱，买下一辆二手车，干起了偷偷拉客的营生，按照官方的说法，叫非法营运。

多年来秦天养成了一个固执的习惯，每天夜里收车之后，秦天都要避开大路，经过这条小路回租住的家。既是缅怀过去，也是憧憬未来。

孩子在前面骑车走着，秦天在后面跟着，不快也不慢，始终保持着匀速的安全距离。这几年，秦天遇到过好几起诈骗案，有老人碰瓷的，还有几个年轻人联合诈骗的……总之这几年的生活，秦天变得谨小慎微。

孩子在前面走着，秦天在后面跟着，绷紧的神经提防着臆想中可能发生的危险。秦天偷偷地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功能。这条路不算太长，很快就接近了终点。终点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秦天悬着的一颗心刚落地，前面的孩子却突然停下来。孩子在路中央支好单车，朝秦天走了过来。

秦天再一次绷紧了松弛的神经，他也下了车，把手机摄像头瞄准孩子，按下“开始”键。孩子在距秦天三五米远的地方站定，弯下腰，深深地给秦天鞠了一躬。孩子说：“叔叔，谢谢你给我照亮了道路……”

就在一瞬间，秦天的大脑被格式化了，随后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