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私中的岁月旅行

本报特约记者 叶孝忠

从笔者读书、工作到再深造的很长时间里，全球化是一个金光闪闪的时髦名词。然而，现在全球化已经不再时兴，大家谈的是本土特色。在中国设计圈里有句名言，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本土特色，更是当前旅游行业的关键词，我们要住进当地人的家里，听当地人的吃喝玩乐建议，融入当地人的生活，才是备受推崇的旅游体验。那么什么是新加坡本土特色？借着给新房子装修，我给自己出一个难题，思索什么是新加坡本土风格。新加坡人有没有一种共同的美学标准，有没有一种像日本人看见樱花凋谢枯萎会觉得美的共同感受。

生活在不断追逐国际化的新加坡，笔者自小就被教育要和世界接轨。当我想要装修房子的时候，我不想要千篇一律的国际风格，越本土越好。“那么你就买一些一眼能看得出本地色彩的家具和装饰品好了，你甚至可以考虑在墙上画个鱼尾狮或金沙什么的。”朋友开玩笑说。近年来，本土意识崛起，不少设计师都利用了怀旧色彩或土生华人的图腾来设计各种漂亮产品，但我认为这其实是最随便最懒惰的一种做法。在寻找本土风格的过程中，我意外地进行了一次次岁月的旅行，从中找寻到一些属于笔者，属于新加坡独有的记忆。

我住的地方，就靠着著名的结霜桥市场，每次走过，都会顺便进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每一件老东西都有某个时代的印迹。我们不能只通过高高在上的历史书或博物馆去了解历史，有时候微不足道的物件，才能帮助记忆扎根，抓土地更紧些，才能更自在自信。

笔者家里一度换上了更廉价、耐用和便于打理的塑料桌子和椅子，但依旧保留了一张云石（大理石）桌，圆形的桌面，飘浮着流动的云，柚木打造的桌脚带有流线条纹，特别漂亮。一家人在这小桌子吃了很多顿饭。现在它还在。每逢周日回家，我还在这餐桌上，吃着父母为我准备的午餐。这张桌子从我懂事以来就存在，依旧那么坚固，见证了很多变和不变。

这次装修，我还想要一张大理石桌子。不少人善意提醒我，大理石很难清理，容易刮花剥落。来自大自然的材料，是有生命的，生老病死很正常。喜欢了，就要接受它的缺点。我还是买了一张大理石的桌子（如图），正如朋友们预言，餐桌上出现了刮痕、难以清除的红酒印迹。大理石是有气孔的材料，这些印迹，证明它能呼吸，一次又一次的聚会，美酒佳肴在餐桌上留下痕迹，被它记住了。其实，痕迹为什么要抹去？清除不掉，不正提醒曾经发生的事吗？

我听说结霜桥市场要撤离，去买了一些东西，将来市场消失了，通过这些物件，我能记得，光鲜亮丽的新加坡曾经有过一个落魄的角落，记得这座城市还有无数的人，只能负担得起别人丢弃的衣物和鞋子。

我还在市场里买了几张我小时候坐过的那种圆凳子，有着仿大理石的贴面和容易折叠的设计，让人想起没钱追求奢华却渴望过上好日子，也没太多空间能浪费的时代。我还买了一台磁带录放机，这种录放机曾播放过多少伴随我度过青春期的磁带，一瞬间，稚嫩的岁月复苏，我回到永远也回不去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