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解放70周年前夕,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与政协上海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联手编撰的《日月新天:上海解放亲历者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粟裕、张震、迟浩田、张承宗、张祺、吴学谦等36位当年参加渡长江、战上海的老首长、老战士和参加接管的老干部、上海地下党老同志们一篇篇口述,重现了解放中国最大城市上海的历史篇章。
本刊节选辑录该书部分章节,以飨读者。
粟裕(1907—1984),侗族,出生于湖南会同。1926 年 11 月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27 年 6 月,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上海战役时任第三野战军副司令员兼第二副政治委员、华东军区副司令员。
人民保安队员守卫工厂。
由于接管上海的准备尚未做好,我们不得不推迟攻占上海的时间,敌人却利用时间在上海大肆抢劫物资从海上运走。5 月 6 日,中央军委指示,為了阻止敌人劫运物资,可先占领吴淞、嘉兴两点,以切断敌劫运物资和退逃之路。
5 月 12 日,第 29 军占领浏河,当晚向月浦进击;第 28 军占领太仓、罗店等地,继续向杨行、刘行进击;第 26 军攻占昆山。经几天激战,虽然我军付出较大的代价,但没有大的进展,仍对峙在月浦、杨行、刘行一带。我仔细地考虑了这种情况,觉得要加快战斗进程,就必须以锥形队形力求打开几个口子,由缺口透入敌之纵深。改变了进攻方式后,收到了一定的效果。
23 日,我炮兵赶到,对高桥以东海面之敌舰猛烈轰击,击中 7 艘,余舰远逸。我控制了高桥东北的海面。自我钳击吴淞以来,敌采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陆续从市区调来吴淞及高桥 3 个军,市区更加空虚了。
于是,我们制定了总攻的部署,并于 21 日午时上报了军委。部署将总攻分为三步:第一步全歼浦东之敌;第二步夺取吴淞、宝山及其外围阵地,完成对苏州河以北地区敌军之包围,攻占苏州河以南并沪西区 及南市区全部;第三步聚歼可能溃缩在苏州河以北、吴淞、宝山以南的江湾地区之敌,达成全部攻占淞沪全区之目的。23 日,我侦悉汤恩伯已率其一部兵力逃到吴淞口外的军舰上,苏州河以南仅剩下 7 个交警总队。根据这一情况,我们判断敌将撤离上海,便决定当晚发起总攻。第一步和第二步攻击计划,同时进行。 24 日,第 20 军攻占浦东市区;第 27 军攻占虹桥及徐家汇车站;第 29 军攻占月浦南郊之小高地。敌为保住海上的逃路,以 4 个营的兵力在 8 辆坦克支援下,向我月浦南郊之小高地反扑,并将已调至高桥的第 75 军一个师,调回月浦增援,但未能阻止我军之攻势。 24 日夜,第 27 军由徐家汇、梵皇渡路(今为万航渡路)之线攻入市区;第 23 军由龙华附近攻入市区;第 20 军主力从高昌庙西渡黄浦江攻入市区。25 日晨,我军攻占了苏州河以南的市区。当晚第 30、第 31 军攻克高桥。敌殿后部队指挥官派员与我接洽投降。我一面派人与其接洽,一面令各部迅速向各攻击点猛插。26 日,各部攻占吴淞、杨行、宝山、江湾、大场及苏州河以北之市区。当日,敌淞沪警备副司令刘昌义率残部向我投诚。27 日,肃清了在市区的残 敌。至此,上海战役胜利结束。6 月 2 日,我军解放崇明岛。总前委在《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中,赋予我第三野战军的任务全部完成。
谢振华(1916—2011), 江西崇义人,1930 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2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上海战 役时任第三野战军第三十军军长。
川沙县是上海浦东东出大海的重要门户,而川沙县以东的白龙港则是浦东最便捷的入海口。所以,当时汤恩伯对川沙、白龙港尤为重视。我从战俘口中得悉敌第 51 军已于 5 月 14 日进驻川沙、白龙港地域,正忙于部署,准备负隅顽抗。川沙城里只驻守了不足千人的敌军和地方土顽部队。5 月15日凌晨,命令第30军的两个师从东西两面分路向川沙攻击前进。上午直扑川沙城时,敌人正待开午饭,被我军的迅猛穿插搞得惊慌失措,乱成了一锅粥。16 日晚 9 时许,掉在后边的我军炮兵团也终于克服下雨路滑、河川难行的困难赶了上来。我们的部队只费了一个多小时就攻占了敌人的军部,打乱了他们的指挥系统,俘虏了敌第 51 军中将军长王秉钺及军部人员。 川沙战斗结束后,我还曾和王秉钺谈过一次话。这个年过 40、素以干练出名、从张学良部下转向蒋介石后深受赏识的东北军将领,当时一脸颓丧,不住地叹气说:“唉!解放军果真神机妙算,我们真是输得一败涂地 。”
迟浩田,生于1929年,山东招远人。 1946 年 10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上海战役时任第三野战军第二十七军七十九师二三五团三营七连指导员。
5月25日凌晨,我们团和 237 团包围了国际饭店,控制了跑马场(今人民广场)一带。国际饭店内的敌人投降后,我进入国际饭店,与地下党领导的武装同志取得了联系。接着,在团统一指挥下,我们三营向苏州河北岸攻击。我们七连在最前面,接近苏州河南岸垃圾桥(西藏路桥)时,遭到居高临下的敌人火力封锁,我们七连进行了四次冲击,都未成功。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国民党军占据的一幢小楼上往外喷着火舌,对我们威胁很大。我和萧连长商量,确定先夺取小楼。我们叫来操纵掷弹筒的孙茂礼,对他说:“你瞧好了,楼顶上有敌人的工事,楼下住的是老百姓,只准你打楼顶,不许打到楼下。把你的看家本事拿出来吧!” 22 岁的孙茂礼是学徒工出身,入伍后 8 次立功,在战斗中练就一身过硬的射击本领,被战士们称为“神炮手”。只见他沉着地瞄准小楼顶上的工事,几发掷弹筒,把国民党兵打得晕头转向, 顿时乱成一团,重机枪成了哑巴。我带一个排趁机冲进小楼,在“缴枪不杀, 投降优待,抵抗死路一条”的喊声下,据守的国民党军一个连全部投降。
张承宗(1910—1996),浙江镇海人。 1937 年 8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战 争时期曾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
抗战时期,我在华中局(新四军军部)城工部工作了三年多。1945 年抗战胜利前夕,奉命重返上海。因为我在解放区接待和培训过我党从事地下斗争的干部好几百人,熟悉我的人很多,只好乔装改扮,避免暴露身份。
1949年5 月 24日晚上,当我们发布了全党动员、全体人民保安队立即出動的命令之后,刘长胜、吴克坚、沙文汉三同志来到我的住所。为了庆贺人民解放军的即将到来,我们 请莫振球把张发奎家藏着的洋酒拿出来喝了两杯。我们于谈笑间说起了1927 年广州暴动时,张太雷等同志曾经住在广州张发奎的家里,并把那里当做指挥部;现在我们迎接解放,又是以张发奎家为指挥部,真是无巧不成书哩!第二天一早,我和莫振球从张发奎保险箱里各取左轮手枪一支,带领赵茅兴、李庆发等同志进驻江海关,并通知一部分负责同志前去报到。当我们进入海关的时候,盘踞在交通银行(今总工会)的国民党军队,向我们疯狂开枪,前来报到的马飞海,就险些遭到枪击……但我们终于在江海关成立了上海人民保安队总部,从那里指挥和部署了我们人员的战斗任务。 江海关第一个悬起了欢迎人民解放军解放大上海的旗帜。每当我经过外滩时,总要抬头看望江海关的大钟。永远忘不了江海关挂起的第一面旗帜!永远忘不了过去战斗的日日夜夜!永远忘不了要继续战斗!
张祺(1910—1993), 浙江浦江人。 1933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6年1 月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解放战争时期曾任中共上海市委委员、工委书记。
1949 年5月25、26日,杨树浦路英联船厂党支部的同志团结全厂护厂队员,向敌人发动政治攻势,宣传党的政策,劝降了敌军一个团的兵力放下武器。我解放军进厂后,迅速 缴了敌人的枪械,但解放军在敌人缴械后马上又离厂了,赶到前面去消灭别处的敌人,这一个团俘虏的看管吃饭问题全由我人民保安队帮助解决了,后来他们觉得这些俘虏长期待在厂里不是办法,向我们汇报后,由我们和解放军联系,把他们押走了。当时沪东区委的联络点设在中央玻璃厂。看到解放军让英联船厂的敌人缴械后,我就赶去中央玻璃厂,准备和沪东区委取得联系。谁知半路上被国民党军队拦住,我只好又返回炒货店。联络员对我说,没有什么事了。但是我不放心,又绕道到了中央玻璃厂,在那里碰到了沪东 区委书记陈公琪和区委其他同志,知道沪东的敌人基本上都解决了,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破坏,杨树浦发电厂三班头的工人坚持了 24 小时,保证供电,我才放了心。
敌人是不甘心自己失败的,就在解放后最初的几天里,突然冒出了不少打着“华东地下军”“江南中共地下军”“苏浙皖地下司令部”“中共地下军耀字部队”等旗号的坏家伙,有的甚至戴上伪造的白底黑字的“人民保安队”臂章(我地下党印发的是白底红字),跑到沪东一些厂去“接管”,妄图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破坏治安,被我人民保安队识破后,把这些坏蛋抓了起来,押送给解放军。
吴学谦(1921—2008),上海市人。1939 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战争时期曾任中共上海市委委员、学委副书记。
上海解放前夕,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四二六”大逮捕。家在市区的学生都回家了,无家可归的外乡学生则在市区流离失所,原来的联络系统大都被打乱,不起作用了。敌人的血腥统治使我们的群众工作遇到了严重的困难。由于半公开的积极分子组织和群众战斗组织也被迫转入地下,这种联系就更加困难了。但是我们必须在最短时期内做好迎接解放的准备,必须想方设法在敌人的鼻子底下,把一万多学生重新组织成一支随时能出动的战斗队伍。这是一项艰巨而复杂的任务。各校支部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工作,恢复了同学生的联系,以积极分子为骨干,重新整顿学生队伍,按原来的编制,建立联络网。党员和积极分子分头走访学生,报道解放军胜利进展的消息,说服学生行动起来,为解放上海贡献自己的力量,克服部分同学坐待解放的消极情绪。各支部还以合法的同学关系为掩护,以小队为单位,发动学生讨论上海解放时我们应采取什么具体行动,并进行准备工作,如制作统一的纠察队臂章,举行小队 紧急集中演习,调查预定的看管对象的住所周围情况,等等。为了适应新的形势,使党组织能随时指挥战斗,我们改变了每星期接头一次的上下级联系制度,在支部以上的各级组织建立了日夜办公的秘密机关和紧急联络系统,保证党的指示在最短的时间内可以传达到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