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雀呼晴

文/北辰

门外有树，树上有鸟，鸟雀呼晴。

鸟鸣嘤嘤。鸟鸣啭啭。鸟鸣喳喳。鸟鸣啾啾。鸟鸣呖呖。鸟鸣咻咻。鸟语简单，就那么几个调子，那么几个音节，说着最辽阔的事。

最简单的往往最深邃。占卜的卦辞刻在龟甲上，语词简单。鸟语堪比卦辞。公冶长懂鸟语，管辂懂鸟语，有个叫海力布的猎人也通鸟语。

鸟语剔透，粒粒如珠。鸟语悬挂在湛蓝碧空，垂落于高枝晓檐，掩映于晨光暮色，深藏于茂树密叶。呖呖圆，嘤嘤娇，啭啭嫩，啾啾脆，各言其志，不藏掖，不隐晦，话语在光影中抛来抛去，都看得清楚。

友人在漠北，常在春天嘱我录音，听毕，说：“一筐鸟语，可泡一江江南春。”鸟语翠碧，染绿窗纱。莺莺燕燕，软语商量不定。晴光，碧水，柳困花燃。电线上栖息如音符，肃肃其羽，让春风来弹。满野的绿，满心的绿，绿得逼眼，绿得纯净，绿得晶莹。

鸟是天空的孩子。长着翅膀的生灵，都是造物选定的传道者。它们能看到更多的秘密。它们预测祸福，或者是天赋，或者是于细微处看到趋势。俯瞰比遥望看得多，看得更寥廓，更苍茫。得失事小，生死在飞翔者的眼里也不大。所以，你看不到一只哭泣的鸟。它们永远歌唱，声音永远纯净、翠绿。你也看不到一只追逐潮流的鸟，它们秉承着最古老的基因，它们的语言与我们先人的可以互译，他们与它们彼此听得懂。

它们有天空和苍野，其实可以不与人共处，只是它们与造物的契约尚未解除，虽然我们的耳朵在日益复杂、企图澄明世界的语词、语音的诠释下，早已失去了辨听的能力，但它们还在说着。它们说的比我们眼前的楼市、股市、孩子的成绩等更为重要，只是没几个人能听得懂，也没几个人愿意听。

没几个人想去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我相信鸟是知道答案的。

光影移换。一代代的鸟，说给一代代的人听。我听不懂鸟语，但我知道，侵晓时分，院内梧桐萧萧，不辨晴雨之时，若有鸟鸣，必是晴天。当有阳光穿过密叶洒在廊前，点点晨光正慢慢地移向窗纱。三十年前，学校的寝室前，便有这样的梧桐，这样的鸟语，这样的阳光。

眼前，没有梧桐，一蓬蓬鸟声，发自桂花树中，似乎带着香气。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如果我懂得鸟语，是不是可以活得更明白，更好些？

我从来不懂鸟语。鸟雀呼晴，只是一种物象，就像农谚是经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