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院生
上世纪60年代中期,为了响应国家“支援边疆建设”的号召,江苏共派出数十万名知青,其中有2万名知青去往新疆边陲小镇和大漠戈壁开垦农田,建设工厂,屯垦戍边长达数十年,有些人甚至终身都扎根在了那里。
1965年9月3日是南京各学校学生行动最集中的一次,人数有2000多人。他们一路上激情高歌,“让生命发出光和热……”
李兵当时只有16岁,他是写血书立志投身新疆建设中的一员,跟他坐同一排、立志“吃大苦耐大劳,誓把新疆建设好”的家中独苗王大毛只有15岁,他是偷出户口簿报的名。
学生们坐了四天四夜火车,好不容易到了吐鲁番前面的大河沿车站。车站前的景象让整车人傻眼了——满眼黄沙,没有路,没有房子,只看到人在沙丘旁的地洞里钻进钻出……在六朝古都温柔水乡长大的他们,何时看到过这等荒凉寂寥之景?一个女生哭了起来,顿时,整车人都在哭。可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是怀抱理想而来,岂能当逃兵?抹了抹眼泪,又坐了五天五夜的卡车,穿越茫茫大戈壁,才到达塔里木盆地北缘,稍作休整。
这批青年在参加了10月的“向塔里木进军誓师大会”之后,又坐了半天的卡车,才分批去往各地的农场、林场。
阿瓦提丰收农场是一个新农场,建在沙漠深处,位于喀什噶尔河和叶尔羌河交界处,是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用腿走不出去的地域。“除了红柳、骆驼刺、胡杨林、沙枣树和野麻外,一无所有。”50多年后,知青欧阳素依旧难以忘怀当时的景象。
在农场刚安顿下来,欧阳素就开始学习打柴,学习使用洋镐、镢头、锄头、木夯等十多种农具,细嫩的手掌一天就磨出了血泡,有的女生边干活边哭。可是,无论劳动强度和生活条件多么难以承受,他们都必须靠自己去面对。
孙艳所在的农场前有一片苇子湖,两米多高的芦苇挡住了去路,大家拿着镰刀没日没夜地割,却无法割出一条路。政委和团长只得各骑一匹马在芦苇荡里来来回回清扫,总算趟出一条路。孙艳沿着马趟过的道路去割芦苇,突然一阵刺痛传遍全身,一根小拇指粗的芦苇刺入大腿。为了不拖累大队的生产进度,她狠狠心咬牙将芦苇拔出,血也喷涌而出。身边根本没药,孙艳只好用沙子堵住伤口。
当时,知青们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垦荒。新疆常年降雨量很少,要进行农业生产就必须引用高山雪水进行灌溉,于是热火朝天地修水库、挖大渠、排盐碱,就成了他们每年冬天“农闲”季节最艰巨的任务。先要挖干渠,把雪山上的水引下来,再挖支渠、斗渠、农渠,最后挖毛渠把水导进条田里。而每把一块盐碱地变成农田,都要花几年时间:先要用水把土壤洗淡,要大灌小灌二三十次,再连续洗灌六七十天,不停地引水培育,土壤才会得到改良。他们10年间硬是新垦出6000余亩农田。
没有住处,大家就在荒野里挖出一个个地窝子,用树枝搭“窝棚”。当年的地窝子里没有干净整洁的床单、被套,床上床下只有终日扫不完的沙尘,就连饭菜里也常有沙子。吃惯的白米细饭换成了粗粮窝窝头,而且冬季一天只吃两顿饭,很多人因为太饿而吃霉变的粮食,落下一辈子的胃病。
在农田干活,两头不见太阳是常有的事。唯有心中“良田万顷、瓜果飘香”的美好景象,支撑着他们夜以继日、不疲不倦地挖渠开荒。可即便在那种艰难的境况下,绝大多数知青还是选择了坚守。一对夫妇为了表达对新疆的熱爱,给他们新出生的双胞胎孩子取名“支边”和“建设”。
上世纪70年代末,知青大返城时,很多人守住了自己的扎根誓言,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就像一首歌里唱的“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他们是新疆经济社会发展的建设者,也是新疆今昔对比的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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