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美薇?焦健
从5月1日起,日本社会迎来“令和时代”。相对于平成时代的“平稳但无所成”的经济发展,在令和时代,与“安倍经济学”带来的短期效应相比,第四次产业革命或许才是日本经济持续“升温”的关键机遇,但却面临着少子老龄化这只“拦路虎”。
莎士比亚写道:“凡是过往,皆为序章。”平成时代正在远去,但它也奏响了令和时代的序章。就平成时代来看,日本经济表现基本上称得上平稳。平成时代起始于1989年,日本正值泡沫经济时期。有日本学者将“泡沫期”界定为1987年至1990年,自1990年之后泡沫经济便迅速瓦解。平成时代的开端昭示了日本经济的“高开低走”。尽管诸多学者认为泡沫崩溃后日本经济“失去20年”甚至“失去30年”,但笔者认为,日本经济虽未出现卓越成就,但还是相对平稳地度过了平成时代。
首先,“祸不单行”使日本一度陷入经济衰退轨道,但日本基本上相对平稳地克服了这些困局,主要的经济指标并未完全“失去”。2018年,日本国内生产总值(GDP)总量为548.6万亿日元,仍居世界第三位;日本家庭金融资产时隔十年首次减少,但仍然高达1830万亿日元,属世界前列;外汇储备约1.27万亿美元,仅次于中国;2017年末日本海外净资产为328.4万亿日元,连续27年位居世界第一位。对于日本来说,资源贫乏,国内市场容量小,又连续经历泡沫经济崩溃、亚洲金融危机、世界金融危机、东日本大地震以及福岛核泄漏事故,加上一度政权更迭频繁,经济指标未出现长期断崖式跌落已经体现了其强大的经济维稳实力。但是,平成时代日本疲于应对国内外经济难题,确实也缺少了令人瞩目的经济成就。
其次,尽管平成时代日本经济“高开低走”,但是近年来明显“回温”。虽然“安倍经济学”口号空、实效少、备受争议,却也无法否认,正是在安倍二度掌权之后,日本迎来了新一轮经济发展的“小阳春”,2012年底以来,名义GDP、实际GDP、国民所得、国民总资产等逐年递增,国富指标震荡增加,另外微观指标如企业利润率(经常收益/销售额)也持续增加,由2013年的3.5%增加到2018年的5.9%,其中第二季度高达7.7%。但是,从2019年3月12日日本财务省公布的《第60回法人企业景气预测调查》来看,全产业范围下各企业对2019年的經营预期并不理想,不过,大型企业、中坚企业认为其在2019年7月至9月经营情况可望回升。整体来看,根据日本内阁府发表的月例经济报告的基调判断,自2012年12月至2019年3月这一轮长达76个月的“安倍景气”,已然刷新2002年2月至2008年2月持续73个月之久的“伊邪那美景气”纪录,成为战后最长景气期,日本经济在平成时代结尾交上了令人基本满意的答卷,使世界颇为期待其令和时代的表现。
伴随着令和时代拉开帷幕,日本在近两年间将接连迎来一系列重大活动,它们将直接影响经济短期走向。除有关皇位继承活动之外,2019年4月中旬日美将开启第一轮贸易谈判,首相安倍访问华盛顿,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会面讨论朝鲜问题以及日美贸易问题等,之后不久特朗普将访问日本;6月28?29日,G20峰会将在大阪举行,日本有望借此次峰会加深与各国合作;10月,消费税改革落实提升至10%,将再次检验“安倍经济学”的实质效果;2020年7月,东京奥运会开幕,日本期待以此为窗口向世界展示推进“社会5.0”的实际效果,有望迎来“奥运景气”。
尽管未来两年重要的政治、外交、经济活动将直接作用于日本短期发展,但是对令和时代来说,日本经济出现重大转机的最大支撑是科技创新实力,而其面临的最大困局则是严峻的少子老龄化。具体而言,未来几十年,日本的最大发展机遇在于努力借助第四次产业革命的契机引领世界科技发展,实现“社会5.0”;而阻碍其发展的最大难题也不只是老龄化程度的进一步加剧,更多是少子化带来的后继力量断层。
平成末期,日本便极为重视第四次产业革命带来的科技创新机遇。与中国、德国聚焦先进制造业,美国重视信息产业、重振制造业不同,日本采取了化劣势为契机的战略定位,采取问题导向的做法,将一系列社会问题作为突破口,以第四次产业革命为契机,通过推动科技创新,打造一种继狩猎社会、农耕社会、工业社会、信息社会之后的新型社会形态,并向世界输出这种新型模式以获取经济收益。日本积极布局第四次产业革命涉及的主要科技领域,如物联网、信息通信领域,2013年6月公布《创造世界最尖端IT国家宣言》,定下发展基调,制定了“IoT(即“物联网”)综合战略”,从网络层面、平台层面、终端层面以及服务层面制定具体目标;2016年《官民数据活用推进基本法》的推出,2017年“IoT新时代的未来建设研究委员会”的设立等,为有效推进物联网发展提供适宜的数据、制度环境。在机器人以及人工智能领域,2014年6月《日本经济再生战略》修订版提出,日本应争当世界领先者实现“机器人革命”,9月成立“机器人革命实现委员会”,2015年颁布《机器人新战略》,2016年在第五期《科学技术基本计划》(2016—2020)中首次提出“超智能社会”(社会5.0),指出人工智能是实现“超智能社会”的核心一环;该年4月,以总务省、文部科学省、经济产业省为核心创建“人工智能技术战略会议”,承当相关研究的“司令塔”职能。2017年被确定为日本的“人工智能元年”,2017年3月“人工智能技术战略会议”制定推出《人工智能技术战略》,提出具体战略路线图,即2020年前后在各有关领域实现人工智能的有效利用;2020年至2025?2030年,超越个别领域,实现人工智能的一般化应用并促生新型产业;2030年之后各领域复合型交融,利用人工智能构筑新的社会生态。另外,日本的前沿材料与纳米科技始终领先于世界,在第四次产业革命下,材料领域的科技革新也将影响其他重点领域发展,2018年7月,作为日本最高科技创新决策机关的“综合科学技术创新会议”发布第二期战略性创新推进计划(SIP),提出主要资助网络空间、材料开发、光量子技术等12个领域,并推进统合型材料开发系统的材料革命,研发重点放在了逆问题MI(材料集成)基础技术以及应用,如逆问题分析技术、建立耐热合金(镍基、钛铝合金等)3D层压技术、超耐热复合材料的成型与评估技术等。
尽管日本的科技战略已经相对完备,但是第四次产业革命可否成为其重要机遇窗口,还面临着日本目前的重大困局——少子老龄化的挑战。与少子化相比,人口老龄化对日本科技创新的影响或许并非完全负面,这是因为老龄化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之一,日本人口高龄化也彰显着其国民生活的富足、国民体质的提升以及医疗条件的优越,而且高龄人口并非绝对缺少科技创新能力,其深厚的技能经验、知识积累或许有利于创新产出;而为有效利用老年人力资本,也倒逼通信、医疗等相关产业技术升级。但是,少子化则不同,其程度的加剧意味着人口数量的绝对降低,这就会导致劳动人口减少,科技创新后备力量缺乏。2010年日本人口出生率尚为0.85%,2016年即下降到0.78%,根据相关推计,2053年日本总人口数将跌破1亿,2065年时将仅为8808万;与此同时,劳动年龄人口数在1995年之后逐年减少,2017年为7596万,预计到2065年将下跌至4529万。由此可见,尽管第四次产业革命为日本经济提供了重要机遇,日本是否可以克服少子老龄化的负面影响而有力掌握机遇窗口,仍难免画上问号。
由上可知,日本在第四次产业革命中的重要布局在平成末期已经逐步完成,令和时代将检验其具体的阶段性成果,其中距离最近的是2020年东京奥运会。日本多次强调要借由东京奥运会向世界展示其强大的现代化体系,以及人工智能、通信科技力量等。日本是否有能力成为第四次产业革命的领先者,日本经济是否可以实现华丽升级,东京奥运会的展示结果或许可见其一斑。
(邓美薇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见习研究员;焦健为国际资政智库IIGS研究员)
日本经济在平成时代结尾交上了基本满意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