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阮倚歌,生于“寒地黑土”之称的松嫩平原,十四岁。热爱文学,也乐于写作。
岁月的流逝就像清风拂书,有清脆的纸声,也有沁人的墨香。往事如鲜活的花瓣夹在书页里,再翻开,都变成了干枯的回忆。
恍如隔世的童年看似简单无忧,但那时却也有诸多烦恼。初中以前,我便有一周两堂的舞蹈课。原本,我是舞蹈队中的领头羊,老师心中的得意门生。然而,因为一次意外休学,半年后,重新换上舞蹈服,站在镜子前的我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镜子里的人身材臃肿形体笨拙,半年前如出水芙蓉般清韵淡雅、亭亭玉立的气质一去不返。我僵立在更衣室中,呆呆地环望四周,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庞上露出鄙夷的神情。自卑与恐惧像浸了水的塑料薄膜,不动声色地把我包裹起来。透过密不透风的薄膜望去,曾经一起练功、嬉戏的伙伴正热火朝天地排练新的演出节目。足尖轻点,地毯随之凹陷;风吹裙摆,是梦想在播种。灿烂的阳光折射在追梦者被汗水打湿的脸庞。而一直以来视我如珍宝的老师,如今也竟对我不闻不问,甚至连我没有到场都毫不知情。曾经只有面对我才会浮现的,像农民拄着锄头,站在田垄,望向长势旺盛庄稼时充满希望的笑容,现今正毫不吝惜地展现给这群命运眷顾的幸运儿。闭上眼,听着熟悉的节拍,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舞台上亮得刺眼的聚光灯,感受到华美精致的绫罗绸缎划过肌肤的冰爽。
可惜,这一切再也不会属于我。
想到這儿,我突然愤恨起舞蹈来,迅速地换下舞蹈服,好像多穿一秒就会染上瘟疫,毫不犹豫地冲出学校。北方的春天依旧寒冷,我站在寒风中近乎疯狂地撕碎舞蹈服,厌恶地扔在满是泥土的地上。大风卷走了破烂不堪的衣服,也同样吹散了我对舞蹈的热爱。从那以后,学习舞蹈的经历便成了我最大的“耻辱”,我也会对那些为了舞者梦而努力奋斗的人嗤之以鼻。
然而岁月带给我的并不只是爱恨,更多的是平静如水的温暖。
小时候,外祖母家是我游戏的“乐土”。在院子里玩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的我总会跌跌撞撞地跑回屋。走进外祖母充满药香的屋子,端起外祖母晾着开水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每当这时,外祖母总会说:“这孩子,多好,一点儿也不嫌弃我这老太婆。”喝完水后,外祖母又会变魔术般地拿给我两块香甜可口的点心,这时她又会说:“在屋里歇会儿吧,外面风大。”起初,我怀疑外祖母可能是有了“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神通。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外祖母屋子的窗下不知何时插了一面红旗。外祖母知道户外风大也就不足为奇了。
学业负担加重后,去外祖母家玩耍便成了可遇不可求的奢望。电急流光,日子在忙碌中度过,我却忽视了外祖母的衰老。直到去年年终,传来外祖母病危的消息,我想起佛家“成住坏空”四劫,不禁感慨万千。但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感,家人们都对我的平静感到诧异。但事实上,在其他人赶往火葬场的那个雾霭沉沉的清晨,我在迷蒙中见到了外祖母。她在门前站着,乳黄的阳光散了一身。外祖母笑容和蔼地注视着我。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咽。
可我深知:任凭时光磨白殷红的旌旗,风吹幡动,心如止水,便是岁月最好的馈赠。
创作感悟
最初看到《岁月礼物》这一文题时,十年聚离悲欢、光怪陆离的生活浮现在眼前。相对于有感而发的习作,这篇可谓煞费苦心。我最终选定“习舞失败”与“外祖母去世”两个素材。前者,使我的自尊心受到强烈的打击,老师与同学毫不掩饰的哂笑至今历历在目;而后者,则让我深切体会到“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的无奈。执笔踌躇间,还拘泥于爱恨;成文之时,已泯然释怀。我渴望在生活的风与幡之间,寻求一份平和。这份平和,只有在静如止水的心中才能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