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燕梅
鞍子河自然教育的定位是作为保护地与公众的桥梁,为公众提供优质的自然教育场所和体验,协助促进保护地管理,进而促进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保护。
自1956年,广东鼎湖山自然保护区作为我国第一个自然保护区成立以来,我国建立起了以自然保护区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截至2016年6月全国已建立自然保护区2740个。2017年9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建立国家公园体制总体方案》,方案中明确提出坚持生态保护第一、国家代表性、全民公益性三大理念。其中全民公益性,主要体现在共有、共建和共享上,强调在有效保护的前提下,为公众提供科普、教育和游憩的机会。目前我国已有三江源、大熊猫、东北虎豹、祁连山等10个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各个试点从政策法规、整体规划、管理机制、实践层面都亟待探索发展自然教育。
自然保护区是生态环境保存得最完整,生物多样性最丰富,自然景观最具荒野性的地方,它的实验区(国家公园中划设专门的科普游憩区)是开展自然教育独具特色、不可替代的最佳场所之一。
一方面,国家公园内自然教育的功能地位提升,发展空间巨大;另一方面,国家公园内以保护为主要使命的自然保护区在探索自然教育时面临着人员、资金、设施等难题。有没有可能在大的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之中,在一个自然保护区以国家公园的功能模块进行小的试点,系统化地探索保护地类型的自然教育体系呢?2015年起,保护国际基金会(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简称CI)与四川鞍子河自然保护区以及相关主管部门基于鞍子河保护地共管项目,做了这样的实践探索。
四川鞍子河省级自然保护区位于成都市西北方向的崇州市,面积约100平方公里,面积虽小,区内却有大熊猫、雪豹、金丝猴、羚牛、珙桐、红豆杉等珍稀动植物,生物多样性非常丰富,并且是邛崃山系野生动物种群交流非常重要的连接通道。它也是距离成都市区最近的自然生态系统,距离成都市中心约100公里。鞍子河自然保护区还是成都市第二水源地文锦江的源头,这里的生态环境关乎着成都市民的饮用水安全。
与国内许多自然保护区一样,鞍子河所在的区域经历了农场-林场-森林公园-自然保护区-国家公园这样的路径(除农场外,其他单位同期并存,分区有所不同,管理人员交叉),见证和参与了中国的自然保护历史。2014年底,保护国际基金会(CI)与崇州市林业和旅游发展局达成五年战略合作协议,并在四川省林业相关主管部门的参与下,与鞍子河自然保护区一起开始保护地共管项目。项目积极探索和试点国家公园的管理模式,加强保护地的保护与科学研究,积极发展自然教育及游憩体验,促进当地社区经济发展。2016年启动的大熊猫国家公园试点,鞍子河保护地被划入其中。
鞍子河的自然教育一开始就纳入保护地的生态保护、科研监测、自然教育、游憩体验、社区可持续发展“五位一体”的策略中,自然教育作为特色板块与其他板块协同发展,课程主题也围绕其他板块研发,而并非完全独立的存在。鞍子河的自然教育定位是作为保护地与公众的桥梁,为公众提供优质的自然教育场所和体验,协助促进保护地管理,进而促进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保护。
针对自然保护地在发展自然教育时缺乏系统思维、缺乏专业人员、缺乏专项资金等情况,在鞍子河保护地共管项目中,最初几年由保护国际基金会(CI)主要出资,鞍子河自然保护区配套资金,邀请我国台湾地区有国家公园规划经验的文化大学郭育任教授及其团队合作做了鞍子河保护地的总体规划,其中自然教育部分的规划比较详细和具有落地性。在做总体规划的同时,由保护国际基金会(CI)和鞍子河自然保护区分别提供人力,组建了专职的自然教育团队,并且与我国台湾地区资深自然教育机构人禾环境伦理发展基金会合作,开展了为期两年的人员系统培训和课程研发测试,涉及的内容包括自然教育理论、场地资源、课程研发、活动带领、安全风险控制、课程评估等,并摸索出一套行政运营机制。在人员培训和课程研发过程中,项目团队在吸取国内外先进经验的同时扎根本土,强调本土团队的成长和能力培养,而非台湾地区和欧美模式的简单复刻。
自然是最好的教室,自然保护地是最好的自然教育场所,但除了自然环境,一些基础设施也是开展自然教育的必要和重要元素。鞍子河自然保护区是省级自然保护区,经费有限,因此基础设施相对于许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比较简陋。所幸,2011年,由世界自然基金会(WWF)捐建,香港中文大学朱竞翔教授和他的团队在鞍子河建造了一座轻钢结构的3层楼宣教中心。此前宣教中心的使用率比较低,在保护地共管项目启动后,这里成为了鞍子河自然教育中心的基地,办公和室内教学都可以在这幢楼里进行,充分发挥了它的自然教育功能。并且这幢房子因为在设计和建造上都颇具特色,是一幢环保绿色建筑,因此在2017年获得了远东建筑奖——杰出建筑设计奖,朱教授将奖金用于粉刷外墙和室内做防火处理,让这幢房子的外观更融入自然,这样房子本身既具实用功能又具有建筑方面的教育意义。
此外,为了开展自然教育,鞍子河还修缮了一条与游客区隔离,专用于自然教育的步道,这条步道在修缮过程中采用“手作步道”和志愿精神的理念维护。步道沿途还精心设计安装了约30块解说牌,内容关于沿途的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自然资源利用历史、无痕山林旅游规则等,这样就形成了具有自然教育功能的自导式步道系统,也成为自然教育活动中的教学设施。一个自然教育的场地,教学环境不仅仅指自然环境,房屋建筑和步道设施等有没有体现出对生态环境的关照,衣食住行相关的基础设施中有没有放入自然教育的理念和元素,这些都是教学环境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在总体规划中还有自然博物馆、具有食宿功能的综合型建筑、林间教室等基础设施的计划,如果能依照规划在未来几年内逐步完善,鞍子河自然教育中心将具有更大的功能发挥的空间。
鞍子河作为自然保护地侧重的目标是保护自然,实现这个目标主要依靠课程的主题和方案,连接起自然与教育的核心是课程。在两年多的时间里,鞍子河主要研发了10套课程,不求数量多,也不以猎奇吸引目光,但求符合保护地的特质和教育宗旨。纵观国外的国家公园,自然解说是最基本的自然教育方式,因此我们专门研发了一套关于鞍子河的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和自然保护区的自然解说课程。科研监测是保护区的基石,也是保护区区别于其他场地的特色,由此,我们设计了三套基于保护区的科研监测和保护工作转化而来的自然科学课程。因为大熊猫是鞍子河保护区的主要保护对象也是大熊猫国家公园的代表物种,有必要普及野生大熊猫及其保护的相关知识和设立国家公园的意义,由此,我们还研发了一套大熊猫主题的综合营期课程。此外,还有自然观察、自然美学、志愿服务、到校推广几套课程。这些课程针对不同的对象,以不同的主题和深度开展,为公众提供亲近体验真实的大自然,向大自然学习的机会,让公众更多地了解自然和自然保护,培养其生态素养和促进其保护行动。当然,鞍子河作为自然保护地类型的自然教育,在侧重自然保护的目标时,也会在课程方案中纳入对人的关照,加入人文关怀的部分,区别于传统国内环境教育单一的目标和固有的模式,重视人与自然,人与自己,人与他人三重关系的统合连接。
鞍子河在发展自然教育的过程中,把自然教育与游憩体验做了区分,前期在团队建设、课程研发、整体建制上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因此课程数量并不高,目前参与活动的受众也才近千人。在建制进入稳定阶段后,课程量和人数将适度增加,但不会单纯以数量来衡量这个自然教育中心的价值。一方面,保护地类型的场地不同于其他场地,需要严格遵循环境承载量。另一方面,保护地类型的场地生态环境更为荒野,在把握课程品质的同时,安全风险管控也需要投入配比的人力,因此也限制了活动的规模。教育部门的中小学生研学旅行政策出台后,学校学生成为了各种基地类型的场地的重要群体,鞍子河也面向学校学生提供公益课程,但根据交通、步道、自然教育专职人力等现实条件,目前单次接待规模最多五六十人,并且严格遵循教学目标而非仅仅提供形式性的活动体验。参与自然教育的人数固然是一个自然教育中心要考虑的元素,但参与的人在多大程度上真正体验和收获了自然教育的功能才更体现一个自然教育中心的内核价值。
比起欧美国家公园或其他类型自然保护地环境教育六七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我国的国家公园刚进入体制试点的阶段,相应的自然教育也刚起步。鞍子河保护地对保护地类型自然教育的探索时间还很短,目前系统化地探索保护地类型自然教育的实践相对较少,保护国际基金会(CI)和鞍子河自然保护区希望能打造出一个创新和专业运营的自然教育中心,为大熊猫国家公园的自然教育体系搭建和管理提供现实经验和政策依据。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熊猫国家公园在自然教育方面会统筹布局,配套相应的政策法规和项目资金,根据不同区域的地理区位、自然资源、保护重点和特点,设立一批具有一定共性又具地方特色的自然教育中心,规范管理的同时鼓励创新、扎根本土。
当然,自然保护地类型的自然教育范围广泛,不同的国家公园或是同一国家公园内的不同区域有不同的地域条件和管理特点,无论采用何种方式,在顶层设计和地方实践方面都需要秉持以自然保护为主的目标,秉持自然教育是一种教育的本质,秉持保护地的公益性特质。只有这样,在新兴的、现象纷呈的自然保护地自然教育领域,才不会偏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