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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建筑师不易,既要取悦自己,又要取悦别人。但这个职业的有趣之处,不就在于所面对的未知与挑战吗?
歷经过欧洲建筑最动荡的年代,建筑大师Michele de Lucchi有着非凡的从容态度。作为大师班的第一讲,他完全没有再展示自己过往的设计,而是带我们一上来就穿越到他对未来世界的畅想中去。同样儒雅的建筑大师张永和则用轻松惬意的“小设计”,拉近了我们与未来的距离。飞速进步的科技让每个人都步履不停,但两位建筑大师异口同声:“别忘记建筑师的使命!”
建筑师是一种怎样的工作?
Michele de Lucchi: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是因为我们有想象力和创造力。蚂蚁构筑的蚁穴虽然巧妙、坚固,但它们只会重复,且不赋予自己的建造任何情感。但人可以感受和思考,为所创造的空间赋予情感和美感,这就是拱券和柱廊这种经典建筑元素能被创造出来的原因。但建筑师的工作并不是一层一层地去盖一栋建筑,也不是去亲手打造一扇门窗或一件家具。建筑师需要认识社会,了解文化和艺术,懂技术,还要有责任心。他们要为所建造的环境赋予灵感与愿景,并实现它必要的功用。所以我称建筑师为“造物者”,每一次的创造都是一次文化宣言,都有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文化和历史。
张永和:人不该被职业所限定。建筑师执照就如同文凭一样,即便拥有了,你也可以做其他想做的事情。我不觉得不做建筑的建筑师就是不务正业,我也不觉得人一定要有一个正业。因为不管你做什么,只要是自己喜欢的,都不会做得太差。所以要做好一件事,就得真诚地、投入热情地去做。做建筑师很难,既要克服种种困难,又要协调各种工作;既要实现建筑功能,又要赋予其价值和含义;既要追逐创新,又要善待自然环境。但建筑师这个职业的有趣之处不就在于他们所面对的这些未知和挑战吗?
科技进步带给我们什么启示?
Michele de Lucchi:“水城”威尼斯的迷人之处在于它是一座由手工打造的、充满创意的城市。它并没有经历完整的城市规划,是人类创造力的体现,也展现了人类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科技的进步释放了我们的双手,也提升了我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但与此同时,人类又要不停地去创造来迎合日新月异的生活变化,也要时常面对飞快的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种种问题。互联网时代的很多事情都是交织的,但我们还要借助科技来实现更多交汇的可能。因此,未来世界可能不再有“made in China”或“made in Italy”,而是“made on earth”。
张永和:科技的发展在不停催促着我们向前走,但我想提醒建筑师朋友们回头看。看一看那些传承下来的手工艺,并亲自去触碰和感受这些朴实的材料,回到科技发展的原点上去思考未来。科技可以推动原始手工艺的发展,也能推动材料的进步。建筑师一定要懂材料,然后借助于科技来探知平凡材料的非凡可能,让人重新认识身边的事物。这是建筑师的使命之一。
人与自然是不可分割的,这是中意设计师的共识,也是他们共同努力的方向——意大利建筑师Stefano Boeri以其著名的“垂直森林”,将平面绿地垂直立体化;而中国建筑师柳亦春则遵循自然,从中国传统建筑中找寻灵感,让现代生活更加丰盈化。中意思维,值得互相借鉴。
如何在当代生活中连接人与自然?
Stefano Boeri:中国的城市化进程非常快,大面积的土地开发与建设令城市范围无限度扩张。但地球的容量是有限的,无限度扩张必然会导致城市拥堵、地球资源被过度消耗,以及环境污染等问题。当纽约中央公园被规划出来的时候,人们都高呼奇迹。在繁华都市的最中心,它如同乌托邦,为拥挤的城市输送氧气。但纽约中央公园不可能,也不可以被复制,我们又
如何在既定的城市格局中建造一片森林?
“垂直森林”就是基于这个背景下的实践和思考。我们将平面森林立体化,在垂直建筑中种埴森林值被。这是一种非常适合大城市发展的建筑模型。无数“垂直森林”的聚集,就可以构成非常庞大的城市森林体系,让自然与城市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解决大城市里的土地和环境问题。在中国,我建议多考虑发展中级、中小级城镇模型,而不是一味地进行城市扩张。作为建筑师,我们也不能一味地搞建设,而应该去打造真正可持续的建筑环境。
柳亦春:在西方建筑中,教堂的结构与住宅的结构截然不同。而在中国,庙宇的结构与住宅的结构却是极为相似的。中国的建筑讲究与自然环境的融合,我们利用自然而非创造自然。因此我们也可以用这种不变的结构来面对变化的生活方式,并通过它将自然的景色借入其中。我们将最私密的空间设计在家的中央,把其他的生活组织在家的外侧,那么居住在其中的人,就可以选择性地与人分享他生活的空间。
未来城市的社交生活如何维系?
Stefano Boeri:“垂直森林”的构建可能会改变人与人的交流方式,邻里之间可能会变成“一树相隔”,而不是“一墙之隔”。城市对于平面绿化的要求也可能会有一定程度的削减,人们的社交模式也将发生改变。但这并不可惧,邻里之间在“垂直森林”中可能会产生新的话题。比如,他们可以交流一下种值心得,聊一聊四季的鸟类活动,互相分享各家树上的果实……当生态与绿色越来越成为人们的枕边话时,我们就离真正的绿色生活不远了!
柳亦春:从前的生活慢,生活环境也非常闭塞。但科技的发展打破了这种限制,每个人都变成了数字网络中的一个符号,大家通过网络来分享生活。互联网让世界变小了,但也让人与人之间产生了新的隔阂。这个时候,家的定义也发生了改变。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固定的居所,还可以通过可分享式的设计来联系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建立人与自然的亲密关系。这个联系是平面化的,因为平面化的生活更容易让我们释放内心情感。我们不必拆除建筑和营造自然,仅需通过几个可变模块的设计,就可以让封闭的环境开放化,让生活、社交与自然在同一个维度里自由和随心组织。
当生态与绿色越来越成为人们枕边话时,我们就离真正的绿色生活不远了!
人生不必事事抉择和平衡,更多时候要听从感觉,充满热情,再加上一点儿自信。
拥有幸福家庭的意大利设计师Roberto Palomba为我们展示了他一系列从心而发的设计,而曾获得《安邸AD》2015年度“中国最佳设计新星”的陈福荣,新婚不久,也抑制不住满溢的生活细碎与甜蜜。设计要从心出发,充满感情的设计才是好设计。因此,两位设计师在台上亲切地握了握手,毕竟热爱生活,是中意两国人民的共同特点!
设计从何處出发?
Roberto Palomba:我常常问自己,当代设计会不会丢失它的身份性?带着这样的思考,我做设计时更多考虑的是它的价值和意义,而不仅仅是做一个流行的东西。我不喜欢“风格”或“流行”这样的词,也不想用任何风格来定义自己的设计。今日的时尚终会变成明日黄花,只有有价值的东西才会被延续。
我的设计观点是为每一次创造寻一个主题,这个主题并不是某种形式,它是人们对产品的诉求,是一种感性的体验。所以我会在世界各地寻找灵感,每当我遇到一件喜欢的东西时,我便会去研究它,因为它的身上一定有某种特质吸引着我,让我的情感有了寄托。这种情感的寄托是持久的,它不会因为物体表面的改变而消失。能抓住这种情感的设计才是永恒的设计。
陈福荣:2013年,我做了一次展览。我们开车一万多公里,走访了居住在城市之外的7个创作人。他们并没有我们眼中的设计师或艺术家头衔,却一直未停止过创造和制作美的东西。他们的艺术视角是“野生”的,不仅在意其功能性,更出于对美本身的诉求,这种行为夏像是一种本能。所以我做设计也是这样的思维,如同做雕塑一样,除却功能,更在意它的材料、工艺、结构和质感,并全身心投入,寻找一种自我满足。也不需要通过什么来拼命说服别人和证明自己,只是纯粹地表达和表现。我不必告诉你它的价值和意义,因为它的存在本就有意义。
理性与感性如何平衡?
Roberto Palomb:做设计需要权衡许多方面,既要解决实用功能问题,又要赋予情感寄托,还要实现美学追求。所以设计师难免犹豫和迷失方向。但我建议年轻人做设计要跟着心走,并勇于表达。人生旅程如同开车行驶,你需要必备的车技,但也要感性地去辨别路况和行驶方向,这样才能行驶得自在。所以人生不必事事抉择和平衡,更多时候要听从感觉,投入热情,最后再加上一点儿自信。
陈福荣:做设计如何从理性出发往感性发展?材料与设计线条是冰冷的,唯有感情是温热的。它们或许朴实,有最基本的功能和并不华丽的外表,但一定是饱含情感的。我设计的行星系列灯具就是这样一组感性的设计,它借助于人仰望星空时的平静抽离之感,给简单冰冷的几何线条赋予了真实的情感寄托。这个时代不缺设计,更不缺好的设计,但我希望可以做出一些不被时代所抛弃的设计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