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
摘要:歌颂爱情和青春,是何其芳30年代诗的一个重要的主题。《预言》作于此时,这首诗带有“纯诗”之美,语言充满幻想与朦胧,婉转哀沉。本文运用“张力理论”对《预言》进行分析,以从新的角度理解诗歌。
关键词:《预言》;张力;《偶然》
《预言》是何其芳20世纪30年代出版的同名诗集《预言》中的一首诗,于何其芳19岁时所作,那时的他对于唯美主义文学倾向十分迷恋。《预言》这首诗充斥着梦境与虚幻的内容,契合了当时“纯诗”的诗歌风尚,是何其芳的心理折射。
一
现代诗学中的“张力”是英美新批评派的主张。美国学者艾伦·退特在《论诗的张力》文中说:“我所说的诗的意义就是指它的张力,即我们在诗中所能发现的全部外展和内包的有机整体。”[1]何其芳的《预言》这首诗就是张力理论的体现。从全诗的措辞来看,是一个少年在写“暗恋者”来临—停留—离去的过程,在此期间,抒情主人公产生了种种矛盾心理。将诗的情感从爱扩大到生命历程,体现的是面对人生中这些来了又去、看似无形飘渺的渴望,诗人情绪的变化过程。
在诗中有这么几对对立词:“来临——消失 记得—遗忘 渐进——暂停 无语而来——无语而去 生机盎然的春—死寂的森林。”来临是“预言”,离去也是“预言”,来临时“是一个心跳的日子”,在歌声里、回声中,“我”期盼着,猜测它来自心中最温柔的南方。“我”请求它停留,愿意用歌声、用一整个秋天的落叶换取,“我”愿意倾诉自己的一生,“我”告诉它前方是黑暗:没有生命力的森林、没有星星的夜。若是它不听祈求执意要走,“我”可以做引路人,用自己的眼睛为它照亮夜的浓黑。最后,它还是离开,跳动的心变为颤抖的身躯,树叶声被微风与黄昏代替,预言中它要来,却没说要离开。最后一句追问“无语而去吗?”它是“我”心中的神,永远年轻却无语而去,“我”不解、疑惑、难以挣脱。这几对矛盾鲜明地体现出抒情主人公内心的起伏过程,即“期待年轻神来临——表达感情——祈求停留——神无语而去”。诗中的对立结构增加了诗歌的起伏,也使诗歌结构更加紧凑、和谐,增强了诗的艺术表现效果。
二
恩斯特·卡西尔说:“一进入审美领域,我们的一切词语就好像经历一个突变。它们不仅有抽象的意义,好像还熔化融合着自己的意义。”[2]确实,从诗歌的空间结构来看,诗的内涵存在于文字表层与深层之间。诗人将来临的“它”比作麋鹿、比作年轻的神,在整首诗中将神与“我”的心态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朦胧之美。关于“年轻的神”,来自一个神话故事。在奥维德的《变形记》中,有一篇记叙了Echo和Narcissus的故事。Echo利用自己喜欢说话的特点,多次帮助宙斯拖住赫拉,以利宙斯寻欢。赫拉发现真相后,惩罚Echo只能重复说她听到的最后几个字。当Echo发现自己爱上Narcissus时,Echo重复着少年话的最后几个字,如同人的回声一般。Narcissus拒绝了她,最后Echo因相思而香消玉殒。Narcissus受到诅咒,在水边饮水时看到自己的倒影便爱上了自己,可他并不知道那是倒影,倒影只会一触即逝,无论如何都无法拥有。最终,Narcissus郁郁而终,化作一株水仙花。
《预言》一诗中,要来临的可能是Narcissus的化身,抒情主人公化为Echo,用歌声、话语挽留恳求,Narcissus也没有停留,Echo的失望与落魄萦绕在整首诗中。或许这是诗人的“爱恋预言”故事,诗人把自己心仪已久的恋人比作“女神”,用麋鹿走过树叶发出的声音预示自己的緊张,爱恋之初的微妙心态被用意象的搭建整合在一起表现了出来。当诗人开始猜测这个爱恋对象的身份时,尽是美好,“春”这个意象所代表的便是生机与活力,“月色、日光、百花”……它们所承载的是诗人内心的希望。“火光”象征着诗人对于爱恋对象源源不绝的热情,阴暗的“古藤”“密叶”遮挡住的繁星,压抑感与紧迫感油然而生。最后,“黄昏”这个象征着衰败与颓废的意象与无言而去相合,爱恋对象离去,诗人沉浸于苦痛中无法自拔。
三
诗中意象为读者构建出想象的空间。跳出爱情,将诗引申向更广的层面来看,或许是诗人在19岁的年纪里对人生的体悟。在诗人看来,这首爱情诗是诗人对自身矛盾性与悲剧的“预言”。这体现了一种人生命题:在人生中,总会有预言中的事物来又去,预言产生期盼,当我们想象、恳求、挽留后,它不可避免地还是会离去,此时诗人的内心是无奈、愁苦与不解。这确实是一个十九岁青年会出现的心态,不知如何选择,如何面对,满心期待,与期待破灭后的落魄。
与之相似的是徐志摩的《偶然》。面对爱情、人生事物的来临又离去,徐志摩更加洒脱,他借“云”这个飘忽的意象象征爱情与人生际遇,偶尔的投映就是他的态度,无须欢喜,不必讶异,因为这些事物都会转瞬而逝,事物自有它来与去的方向,人的相遇也是如此,皆是偶然。徐志摩的《偶然》是一种释然与洒脱,何其芳的《预言》是一种放不下与惆怅。这闪烁在何其芳诗歌中的“预言”就是诗人自我世界反思的花朵。
《预言》一诗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对于生活的梦与幻想。“诗人与年轻的神,在幻念里相遇,围绕着要不要留下来的斗争,可看作是诗人自己内心的精神矛盾之争。对诗人来说,理想的自我已经无语地离开了,留下来的只是现实中孤苦烦闷的自我。它是对20世纪30年代中国知识青年微妙心理的曲折表现。”[3]
参考文献:
[1]王剑.现代诗的空间建构[J].当代文坛,2003.
[2]恩斯特·卡西尔.语言与神话[M].北京:三联书店,1988.
[3]林可行主编.诗歌经典鉴赏[M].内蒙古: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