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哭

2019-05-12 15:11三口
今古传奇·故事版 2019年8期
关键词:楼梯口打工妹堵墙

三口

1.怪聲

下半夜,我突然被一个声音惊醒,这是一种深沉的、轻轻的低吟声。初听之下,这个声音像一首优美的旋律,而且仿佛是在我的大脑中奏响,而不是耳边。渐渐地,低吟声就越来越清晰了。

我眯缝着眼睛,感觉出这好像是人发出的一种轻微鼻音,而且有点刺耳,还好像是在我的脑海中飘荡,并且还伴随着人的微末气息……

今天,是我在这里上班的第十天夜晚。记得吃完晚饭后,还是同平常一样和老佟换班,我们照常寒暄了一阵后,他突然神情怪异地小声问我说:“你知道那件事吗?”

“什么事?”

“你不知道?哦,没事没事,我走了。”

于是我就神情奇怪地望着他走进了黑夜中。这是我找到的一份新工作,在一个已经倒闭的工厂里当门卫。

说来难过,本来我在一家公司做保安,倒霉的是,一天晚上一个女工被歹徒强暴了,我却胆怯地没敢营救,后来那个女工跳楼死了,我也没脸再在那里工作,于是才回老家找了现在这份工作。

这家已经倒闭的工厂,只因为里面还有一些废旧的设施可供利用,而且还要存放好几个月,所以为防止外人进入,厂商暂时聘请了我和老佟两个门卫,老佟是那个白班,我上夜班。

现在,我已经完全清醒,于是站起来走出了房间门。外面月光伴随着门口的路灯照得一片雪亮,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我傻傻地站在房门口,心想刚才也许只是错觉吧!

第二天早晨,我和老佟说了这个怪异的情况,老佟一听马上就脸色一变,问我说:“你听见的是不是那种轻轻的低吟声?而且……像是女人的声音?”

“啊,对对,就这声音,你咋知道?”

他诡秘地向两边看了看,然后小声告诉我:“三个月前,这厂里死了一个打工妹……”

“啊?怎么死的?我的心里忽然一惊。”

“是被几个外地的流氓害死的。听说那天是凌晨5点,那打工妹上完班回宿舍,结果被几个喝醉了酒的流氓盯上,想要上前非礼,那打工妹马上就逃,顺势就跑进了这家厂里。

“那几个流氓也一起追了进来,后来他们全跑进了厂里靠近后门的那个三层的小办公楼,一直追到三楼,那打工妹被追得走投无路,结果一不小心就从三楼跌下去死了……”

听着老佟的描述,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曾经的那一幕。此时此刻,不由得感到脊梁骨有些发凉,手指有些颤抖,恐惧感有生以来第一次侵袭到自己头上。

老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不信迷信,好,好。晚上要有什么事的话,就打我电话。”

2.一探究竟

这天午夜,一阵低吟声又把我从打盹儿中惊醒。这次的声音仿佛游走在整个工厂,而且伴随着女人的那种气息,时重时轻,直接刺激着我的大脑。

仿佛是一个女人就在我的耳边低声哭泣。有时这个声音又会变成那种重重的鼻音,沉重而嘶哑。有时又会变成那种纯粹的叹息声,一阵一阵在我的耳边回响。

难道又是幻觉?突然,我猛地站起身来,对那个飘荡在空中的“她”说:“哎……我知道你死得冤枉。我同情你,但也没办法,这就是命,你也就行行好,早点安息了吧?”

就在这时,低吟声转化为了一种更为凄厉的声响,渐渐地,经过一阵模糊的浊音后,继而响起的是一个女人清脆的低泣声,轻轻地,幽幽地,但却十分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而且更加让我恐惧的是,这声音就是从工厂靠近后门的那栋三层办公楼里传出来的。

这是真实的,还是我的幻觉?难道那里面又有女人被歹徒强暴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还像上次一样,胆怯地逃跑吗?

人在绝望中的思考是迅速的,这样一想,我终于冷静下来。于是,便提着带高压电的警棍向三层办公楼走去,没一会儿就站在了这栋废旧的小办公楼门口。

我轻轻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和我判断的一样,这扇门没有上锁,如果里面真的有人,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我松开手,玻璃门轻轻地合上了。里面比外边更黑,除了能模糊判断出来楼梯口外,其他方向有些什么房间、路口,丝毫看不清。

但是耳边的哭泣声却没有停止,只是方向有些模糊。

我立定,然后环顾四周,除了漆黑一片和模糊的楼梯口外,没有发现任何人,再侧耳仔细倾听了一下,声音应该是从三楼传出来的。

这时,我想起了老佟说过的那个事情,三楼!

我觉得自己应该马上回去,可是如果上面要真有一个女人需要解救怎么办?

我掂了掂手里的高压电警棍,把心一横,上!

往三楼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我走得很慢,而且是用双手摸索着前进。

来到三楼时,突然间,哭泣声停止了,换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突然的死寂,比哭泣声更令我恐怖。我忽然感到一阵冰凉,握着高压电警棍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三楼的窗户明显要比底楼的多,所以在月光下比较明亮。我站在楼梯口,在我的左边是一条通道,看到通道的尽头是一间房间,敞开了房门,而另一面的通道很浅,直接通向厕所,厕所门则虚掩着。

玻璃天花板尽管很脏,但却有些亮,可以模糊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选择了左边那条路,轻轻地往那间房走去。突然,我感到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在我四周有一种极不合调的现象,到底哪里不对劲儿呢?

这时候,我已经来到了房门口。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房间,里面可以看到一些破旧的沙发和办公桌,而且不知是何原因,靠外的那堵墙损毁了一半。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阻碍物,人可以直接从那堵墙那里跳下去。

突然间,我心里一阵冰凉。那堵墙让我想到了那个曾经在这里死去的女人,她应该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此刻,我的大脑里一阵迷乱,我似乎觉得这个诡异的办公楼里,从我进来到现在,始终有个不知名的“东西”在看着我。

我浑身发冷,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房间里所有的建筑物,尤其是那堵破损的墙,都仿佛长了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整个世界死一般的沉寂,周围漆黑一片……

我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堵墙的破损口,尽管万般不愿意,但视线却无法移开,而且我心里泛起一种幻觉,仿佛那个女人的灵魂,正在那堵墙的破损口那里从下往上徐徐升起。

3.关灯

第二天,我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老佟听完后笑了出来。

“小伙子,你不是说没那么多的迷信思想吗?呵呵,也许真如你所说,是你自己多疑了。这样,我陪你两天吧。”

当天晚上,我和老佟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交谈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直到半夜1点老佟才离去,我则醉醺醺地睡到了第二天清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看来我一定是因为休息不好,得了神经官能症了。

这天晚上下小雨,老佟说有事要晚来一会儿,我就无聊地站在门口,看着阴黑一片的天空发呆。

11点了,我心里想着老佟也该来了。可就在我转回头时,突然间,猛地感到一阵恐惧。

在视线快速移动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件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

远处漆黑一片的办公楼的三楼,灯居然亮了。

这是为什么?相比起那些哭泣声,这次三楼房间的灯亮可是真实可见的。

此刻,两个声音在我的心中同时激荡着。一个声音告诫我不能再到办公楼里去;可另一个声音却说做人应该要有责任感,况且上次根本也没有什么鬼,只是我的神经官能症罢了。当然,三楼灯亮,也许就是风把哪根断了的电线又给连上了。

这样想着,我就拎着高压电警棍站在了这栋废旧的三层楼门前。

还和上次一样,我仍然有一种奇怪的压抑感。但是这次我没有多想,尽量克服着自己的恐惧心,只想以一种“速战速决”的方式完成这次任务——把灯关上。

我轻轻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里面依旧是漆黑一片。相比前一次,这次办公楼里因为下过的一场雨,显得更加潮湿。

我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仿佛有个声音正在告诫我:想回头还来得及。

4.女人

我怔了一下,脚步迟迟没有移动。听到外面刮起了风,吹得一楼那扇看不见的窗户“嘎嘎”发响。我的心里在剧烈斗争着,斗争的角色无非就是两个:前进和后退。

就在我纠结地思考时,突然感到背后的玻璃门轻轻打开一下,可随即又合上了。

但是这一惊可了不得,我立刻就吓出一身冷汗,握着高压电警棍的手抖个不停。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是人,但我丝毫没有勇气看到底是什么“进来”了,因为此刻不是人要比是人更让我感到可怕。

我不知道身后到底是何物,或者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让我仿佛脱离了现实世界的轨道,置身于梦境中。但理智又告诉我,我现在完全处在现实中,而且正在一个极度恐怖的环境中。因为我感觉正有股不知名的压力在我身后飘荡着,正在慢慢向我移动。

我千万次地提醒自己,背后没有任何东西,但却没有勇气回过头看一下。

现在,背后那股怪异的压力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就要窒息,心跳得自己都能听见声音。

就在我努力给自己壮胆,甚至不惜自言自语,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在对我身后的那个“东西”说,“我不怕你”时,背后的怪异压力再一次贴近了我,于是,我的精神防线完全崩溃了。

如果情况允许,我绝对会往门外跑,但在这种时候,不要说叫我往外边跑,就算叫我回头看一眼都没有那份胆量。

我只能拼命地往楼上跑,冲到了二楼、三楼,背后的那怪异压力终于消失了。但我明白,现在我正处在一个极度困难的境地,因为我要离开这栋办公楼,就必须要经过底楼,还是要面对那个奇怪的“东西”,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气喘吁吁地思考这个矛盾时,却突然发现灯已经熄灭了,和上次一样,三楼还是一片漆黑和死寂。这太诡异了,究竟是因为我的神经官能症,还是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神存在?我现在真的迷惑了。

就在我聚精会神地靠着感觉判断时,突然又无意看到了那个又灰又旧的玻璃天花板。这当口,我忽然发现玻璃中的漆黑倒影并不是我自己,而是一个身体娇小,头发长长的女人影像。

“啊!”我一声大叫,便跌跌撞撞地向房间跑去。在跑动中,我隐约感到天花板中的“女人”也随着我一起跑了进去,“她”的动作和我自己的动作完全一致,都是那副恐慌的样子。

跑进那间幽暗的房间里,我终于逃离了那可怕的倒影,再忐忑地回頭看了一眼,确实没有任何东西跟了进来。我站在房间中央的破旧茶几旁边,变得茫然无措,东看西看,扫视着这间房间的四周,急切地要把每个角落都看清楚,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躲在房间里。

房间很潮湿,因为破损的那堵墙的缘故,所以雨水都流了进来,形成了水滩,甚至流出了房间。时不时在某些看不清的角落,还会有滴水的声音,我这才恢复了一点镇静,一屁股坐在了满是灰尘的沙发上,眼睛呆呆地望着房间门口,直视到了另一面的厕所。

看来应该是我的神经官能症太严重了,明天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松弛下来的神经得到缓解后,我听到了哪里有轻微的水流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很好辨别方向。

我朝着右面望去,只见在两扇窗户的缝隙里都有些水从上往下流了进来,因为房间的昏暗,所以很难看清到底是从窗子外面流进来,还是从墙的裂缝里流进来。我一时呆呆地看着,水流很小,但却很流畅,没有间断过。

盯着看了许久后,突然间有种奇怪的幻觉在我心里浮现出来。那两扇窗户,仿佛就像一个女人正在朝我哭泣着的两只眼睛,而那两道水流就像两道眼泪静静地流淌着……

5.恐惧

我顿时被眼前的幻觉吓得半死,不知不觉便猛地站了起来,朝后退了几步,脚跟触到了茶几的支撑脚,踉踉跄跄差点摔了下来。

这时候,窗口那些因水流逐渐变破损的那堵墙的洞口里,却散发出了一阵诡异的气流,阴冷刺骨,仿佛是人的灵魂飘荡在了空中,正在朝着我这里窥探。

我一屁股又跌坐在了墙角的地板上,现在我只有被种种幻觉和奇怪的感觉摆弄的份,起先的那些勇气已经荡然无存,身体完全不由意识所控制,而是由本能在操纵着。

墙口里飘荡进来的那些气流越来越浓烈,阴冷得使我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候,我又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我尽量使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想听明白到底是什么声音。在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的情况下,模糊的感觉告诉我,这仿佛是脚踩在水滩中的声音,而且那脚步声就在楼梯里徘徊。

现实告诉我,这栋办公楼里绝对不会有其他的人出现,而且整个工厂里就我一个人。难道是底楼的那个“东西”要上来了?

这样一想,我的汗毛一下便倒竖起来,手也本能地握紧了高压电警棍。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三楼的楼梯口,那重重的声音和水滩相触产生了回音。我想象不出即将来到面前的是什么东西,只感到心乱如麻,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能蜷缩在墙角里任由命运摆布。在这漆黑的空间,谁都救不了我,而且连我自己都没有任何勇气去战胜眼前的恐惧。

那脚步声又开始变得很轻,而且离我越来越近,很明显正在靠近这个房间。我绝望地望着门口,突然想到了年迈的父母,还有那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她……心里突然一阵酸楚,嘴巴里下意识地说出了:“我……求求你……”

这声音轻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但是我清楚这是在对谁说话。可那奇怪的和水相结合的脚步声却没有停止,并且正在向门口靠近。

我呆呆地看着房间门口,仿佛一个满身幽异的女人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或狰狞或媚笑着凝视着我,我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

6.虚惊一场

“嘿!你小子深更半夜怎么又跑这里来了,我找你半天了。”

天哪,进来的居然是老佟。这世界瞬间便产生了天差地远的变化,老佟的出现一下子将我从极度恐惧的环境中解救出来了,我甚至感到有点晕眩。

老佟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苦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地对他说:“哎,别说了,赶……赶紧走吧,我等会儿再告诉你,我全身快散架了。”

“好吧好吧,老小子……我来扶你。”老佟笑着说道。

那天晚上,我终于决定辞去这里的工作,虽然说不清楚是因为我的神经官能症太严重了,还是因為这里诡异的一切。

但是我知道,那个曾经被歹徒强暴的女孩,确实是因为我的胆怯而没能得到解救而丧生。

我不知道幻觉会不会反映到现实里,但是我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挥不掉了,无论它是真是假。

早晨,我和老佟告别后,就登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客车。当车子开到盘山公路上,我忍不住又往下看了一眼,远处那栋暗灰色的三层办公楼隐约地又出现在我眼中,猛然间我忽然发现,它竟然幻化成了一个打工妹,正在淡淡地微笑着注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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