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重

胡正彬

副厂长吴俊找厂长老任告状：“办公楼那几个保洁员，工作一点都不负责，我的办公桌好几天才抹一次，还有窗台，灰尘厚得能用手指头写字。”

老任有些不屑：“这种小事也用找我？你找办公室主任杨桐说吧。”吴俊说：“我找了，跟他说过好几回，他答应得倒痛快，就是不见效。我问了其他几个副厂长，也是这样。办公室的人告诉我，杨主任私下跟保洁员说过：务必把厂长办公室的卫生搞好，至于其他领导，就尽力而为吧。”

老任听罢哈哈大笑，笑得吴俊很尴尬，想不明白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笑点。笑完，老任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一本正经地说：“这就对了，说明杨桐有眼色，知道大小头，明白谁轻谁重。你想啊，这么多厂级干部，要是都按伺候我的标准伺候你们，还不累死他。将心比心，换了你也会这样的，公司董事长来检查工作，你的态度能跟接待副总经理一样吗？”

吴俊想了想，觉得老任这话也有道理，“一把手”操心多，压力大，为什么还人人想当，不就是因为更受尊重吗？他决定不再提这事，以后办公室的卫生，看不过去就自己动手。

时光如流水，转眼五年过去，单位班子调整，吴俊当了厂长，老任当了书记。

这天，吴俊正在办公室批文件，老任进来说：“老吴，你也该管管那个杨桐了，我当厂长的时候，我说一他不二，我这一当书记，他立马变脸。我办公椅坏了，跟他说过五遍，答应得倒痛快，就是不给修。都说人走茶凉，可我还没走，还是书记呢！”

吴俊一听，放下手中的笔，严肃地说：“哦，有这事？杨桐居然对您来这套，他可是您一手提拔、培养出来的啊。”

老任用力點头：“千真万确，我听人说了，他只听一把手的，其他人都不好使。”

吴俊哈哈笑道：“这就对了，说明杨桐有眼色，知道大小头，明白谁轻谁重。”

“你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五年前，您亲口对我说过。”

老任挠挠头，想不起来了，“不会吧，当了这么多年领导，我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

吴俊笑道：“算了，就当我开个玩笑，别在意。我刚上任，正在熟悉工作，一时还没顾上后勤服务这块。您放心，我这就告诉杨桐，要么换思路，要么换位子。”

【原载《检察日报》】

插图 / 溜须拍马  / 张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