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德是小镇警察局的局长。这天上午,他正在办公室里工作,助理说有个男人急着想见他。
来人身材瘦小,气喘吁吁,他在沃德面前放下一份剪报,剪报上是一则新闻,报道了小镇上最近发生的一起事故——那天凌晨,一个公司職员徒步经过铁路交叉道时,发现一具男尸。警方根据死者钱包里的证件,将其身份暂时确定为彼得.佩克。死亡时间是在午夜之后,死者很可能是被开往旧金山的早班火车轧死的。
沃德看毕剪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来客。来客平静地说:“这是我从昨晚的《旧金山公告》上剪下来的。我差不多开了一整夜的车,今天早上赶到这里。”
沃德问:“你是死者的亲戚?”
来客淡淡地一笑,说:“不,我来是因为这新闻好像出了点儿错。我正好就是彼得.佩克,据我所知,我并没有死。”
沃德愣了一下,接着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摸索着,说:“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了这个钱包,里面所有的证件上都有你的名字,这又该如何解释?”
佩克先生瞟了一眼钱包,说:“很好解释,上星期一晚上我在旧金山被人抢劫了。”
这下沃德有些明白了:“就是说,那人抢劫了你之后,离开旧金山,来到我们这个小镇,不幸遇到了事故。”
“正是这样。”
沃德请佩克回忆一下抢劫者的长相。佩克说,他们有两个人,一个人红头发,左边的耳朵没有了;另一个人个子很矮,留着黑黑的小胡子,皮肤也比较黑。沃德点点头,第二个人和死者的体貌特征一致,他带佩克来到警察局存放遗体的地下室,想请他辨认一下。
沃德把盖在遗体上的白布拉下来,他本以为佩克会流露出反感的神色,不料佩克平静地说:“没错,这就是抢劫我的人之一。”接着他朝尸体俯下身去,观察了一会儿,说:“他脸上有奇怪的斑点。”
沃德吃了一惊,问:“你说什么?”
佩克重复道:“我说他脸上有奇怪的斑点。外行可能会以为死者患有轻度麻疹,但是对于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来说,我会说这个男人被注射了甲巯喋呤。”
沃德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佩克解释说,甲巯喋呤是一种药物,有剧毒,会在瞬间导致心脑瘫痪,但甲巯喋呤总是会留下痕迹,中毒者的脸颊会呈现淡淡的红色斑点。
佩克指了指尸体,总结道:“我断定,这个人死于中毒,火车可能是在他死后才轧过他的身体。”
沃德惊讶地盯着佩克的眼睛,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佩克笑道:“我的专业是毒理学,也就是毒药研究。”他说,自己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恳求沃德让他一起来破案。
沃德苦笑了一下,说:“好吧,其实听了你刚才的话,我也正想请你帮忙呢。”
接着,沃德告诉佩克一件奇怪的事——
沃德所在的这个小镇,往常每年大约会有十几个人意外死亡,这是平均数,多年来都是如此。但上个月,仅仅一个月,就发生了十一起意外死亡事件,火车轨道上的这个是第十二个死者,这颠覆了平均法则。这些死者都遭遇了不同的事故,比如高空坠落,或被骡子踢到头。所有事故发生时都没有目击者,但证据就在那儿摆着,让人不得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说到这里,沃德走近佩克,严肃地说:“发生事故的十二个人中,有九个人脸颊上有这样的红色斑点。”佩克惊讶道:“难道这是……连环杀人事件?”
沃德点了点头,说道:“起初我对这些斑点没太在意,但是当这个人被送来时,我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进来时,我正想打电话给旧金山,向他们求助。”
佩克沉思片刻,问沃德局长,小镇上有没有法医或验尸官。沃德回答:“老医生克劳斯处理整个小镇的案件。他不是专职验尸官,我们需要他时,会派人去请他,但克劳斯医生上了岁数,视力不太好,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红色斑点,也没有向我提起过。”
佩克点了点头,提出想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于是沃德陪他来到了事发现场。
铁轨边的路面上有轮胎痕迹,还有不少脚印。佩克认为,这说明最近有汽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下了车,走到铁轨上。从脚印痕迹看,这人有一双大脚,脚往外张开的角度也比一般人大。脚印有两排,一来一回。返回的脚印不如走向铁轨的脚印清晰,这表明这个人是负重走向铁轨的,但返回的时候没有负重。
佩克对沃德说:“那重物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所有这些都证明谋杀的确发生了。凶手将尸体放在铁轨上是为了掩盖事实,如果死者自己走到铁轨上,显然应该没有返回的脚印。”
沃德同意佩克的看法。两人把脚印和轮胎痕迹制成石膏模型,然后返回警察局。这时,一个警察来报告说,局里抓到了一个人,这人叫麦克,红头发,掉了一只耳朵。他和同伙四天前从旧金山一个监狱里越狱,出狱后就抢劫了佩克先生。
沃德对佩克说:“我想这已经很清楚了。麦克和同伙越狱逃走,抢劫了你,然后逃到这个小镇,准备分赃,但麦克想独吞,那他做了什么?他干掉了他的同伙。”
佩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听上去不错,但我们应该先见见这个杀人嫌疑犯。”
片刻之后,神情阴郁的麦克被带入房间。佩克检查了他的脚,对沃德局长低声说:“让他回牢房吧,你可以起诉他抢劫,但他的罪行不包括谋杀。”
“为什么?”麦克被带走后,沃德急躁地问,“难道不是麦克毒死同伙,然后把他的尸体抛在铁轨上吗?”
佩克提醒沃德,凶手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使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好几个人,而麦克不可能杀死那些人,原因很简单,他四天前还身陷囹圄。另外,麦克的脚比铁轨边的那些脚印大了整整半英寸,而且凶手是外八字形的脚,麦克却是内八字脚。
眼看线索又断了,沃德显得很焦躁。佩克说道:“沃德先生,其实对于凶手,我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我想见见之前验尸的克劳斯医生,和他谈谈,再确认一两点疑问。”
于是,沃德带着佩克找到克劳斯医生,为两人互作了介绍。
佩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剪报,递给克劳斯医生:“请您看看这个,告诉我您的看法,好吗?”
医生接过剪报,阅读起来,他一边读一边说:“这新闻里的头颅穿孔手术不是什么新鲜事……”
佩克点点头,打断道:“克劳斯医生,我的关注点其实并不是剪报上的内容,而是你的视力。既然你能轻松地看剪报,那么,在对九具不同的尸体进行解剖时,你怎么会没发现每个受害人的脸上都有红色斑点呢?”
克劳斯医生顿时僵住了,他冷冷地说:“佩克先生,你的话我恐怕不太明白。”
佩克缓慢而清晰地说:“克劳斯医生,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一个越狱的囚犯死于甲巯喋呤中毒,后来他的尸体被放在铁轨上,看起来他是被火车轧死的,这掩盖了他中毒的真相。”
克劳斯医生回答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尸体解剖……”
“也是你杀了这个人,克劳斯医生!”佩克在指责医生的时候,直视着他的眼睛。
医生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一旁的沃德满脸震惊,说:“这不可能,佩克!我认识克劳斯医生快一辈子了,我可以为他担保……”
佩克摆摆手,打断了沃德的话:“克劳斯医生,我刚刚注意到,你的脚比普通人更显得外八字一些。我们在事故现场发现了轮胎印,我想很快就可以证实,那是不是你的汽车留下的。另外,毒药是使用皮下注射器针头注入体内的,手法非常专业,只有医生才做得到。由于小镇上的案件都由你负责尸检,镇上没有其他人熟悉这些事情,所以你被发现的机会非常小……”
佩克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老医生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佩克立刻猛扑过去,把老医生手中的一个小玻璃瓶打落在地,但还是太迟了,老医生已经瘫倒在地。由于致命毒药的瞬间作用,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暗淡了,老医生向沃德看了一眼,说:“我很抱歉……”就垂下了头。
沃德惊慌失措,他看着佩克,佩克摇摇头,说:“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沃德先生,你仔细看看,他的脸颊上已经出现红斑。”
沃德把老人的尸体平放在地板上,然后他站了起来,摇着头说:“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任何理由呀!”
“有一个原因。”佩克说道,“我从其他渠道了解到,克劳斯医生深陷财务危机,他的情况非常糟糕,需要马上筹集两千美元。”
“但是我看不出杀人能给他带来钱呀……”
佩克苦笑着解释道:“你忘了,克劳斯医生并不是警察局的正式雇员。根据需要,他进行尸检,每个案子可以得到一百美元报酬。十二次尸检,每次一百美元,就是一千二百美元。现在,沃德先生,他的动机清楚了吧?”
沃德点了点头。
佩克总结道:“医生还需要八百美元。要不是由于一系列奇怪的情況使我到了这里,沃德先生,你可能会是他的下一个受害者。”
(译者:向 东)
(发稿编辑:吕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