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艺术歌曲《梦后》演唱技法研究

[摘 要]《梦后》（Après un rêve，Op.7，No.1）是福列根据罗曼·布西尼的译词所创作的一首艺术歌曲，带着法国特有的浪漫典雅的气质。笔者希望通过对《梦后》总体曲式结构特点、演唱要点、演唱难点及版本的选择四个方面的研究，更好地了解福列的创作理念，从而分析出作品中对演唱风格和技法的要求，帮助演唱者在今后的演唱中更为准确地把握法国艺术歌曲。

[关键词]法国艺术歌曲;福列;梦后;演唱技法;版本

[中图分类号]J61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233（2019）04-0118-04

一、法国艺术歌曲与福列的《梦后》

法国艺术歌曲是指19世纪下半叶盛行的一种被称为Melodie的歌曲，是一种结构较为精细、完美的独唱歌曲形式。在浪漫主义思潮的影响下，与浪漫主义诗歌（当时“巴那斯派”与“象征派”两派诗人的文学作品）并行发展，最终成为浪漫主义音乐的表达方式。其特点在于灵活的节奏、细腻的旋律与丰富的和声相结合。艺术歌曲在德国称为“Lied”，在俄罗斯称作“Romance”，在法国则名为“Chanson”或“Melodie”。

法国诗人与作曲家在歌曲中表达的往往是一种意境、心绪、暗示、印象或不明确的朦胧感情，或略带伤感，很少有浪漫主义的狂热感情爆发。因此在演唱上应保持一种抒情风格，但却是有控制、有分寸的，既含蓄又热情，多样的音色，清晰的吐字，细致的语调就成为演唱者艺术表现和演唱水平的重要标尺。这正与法国这个浪漫含蓄且想象力丰富多样的民族性格有关，也与法国人特有的细腻，洒脱的气质有关。它不像德国艺术歌曲带给我们理性、深刻的印象，也有别于意大利艺术歌曲的热情与奔放，它是发自内心的、敏感细腻的、诗与音乐相交融渗透的、美妙的艺术产物。

加布里埃尔·尤尔贝恩·福列（Gabriel Urbain Fauré，1845—1924）出生于法国南部，9岁（1854年）被父亲送往巴黎尼埃德梅耶音乐学院，1861年师从圣·桑学习钢琴，1865年起从事歌曲创作。“福列是相当典型的法国作曲家。他的音乐轻快、流畅、洗练，精致谜漾的高贵气质，将所有鄙俗气息一扫而空;结构与声响上，有完美的均衡谐和比例。他曾创作大量的室内乐曲与歌曲。”[1]其中包括几部声乐套曲和三本标题都为“艺术歌曲20首”的单曲集。他在法国艺术歌曲的发展史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为艺术歌曲开创了新纪元，被誉为“法国的舒曼”。他的音乐语言细腻、简练，旋律优美，从头至尾都贯穿着法国人特有的精致与细腻的风度，充分体现出法国贵族的气质。同时，他不仅广泛地继承了法国音乐风格的优良传统，还展现出自身特有的艺术创作魅力，与当时的印象派音乐共存。

“《三首歌曲》中的第一首为《梦后》（Après un rêve， Op.7，No.1）、第二首为《赞美歌》（Hymne）、第三首为《船歌》（Barcarolle），而以第一首的知名度与通俗性最高。歌词来源于意大利中部托斯卡纳地区的诗，歌曲诗文由一位未留名的意大利诗人撰写，由福列年轻时在巴黎音乐学院的同事布什努（Remain Bussine，1830—1899） 翻译改写而成。诗的主题是叙述一个关于爱情的梦，以及梦醒后的无奈。优美的旋律下，歌词描绘一个与爱人私奔的浪漫幸福美梦，梦里他们逃离黑暗，迈向萌动中的光明。但事后，做梦者却感伤幻想破灭，渴望再回到那遥远的‘神秘之夜’。根据歌词与创作情境，此作品多为男性演唱家演唱之作品，但也创下由许多女声乐家演唱之佳绩。此外，后人也将之改编成小提琴与大提琴曲。此乐曲由钢琴开始，音量非常轻柔（pp）;八分音符的规律节奏贯串全曲，静谧甜美。这首乐曲的旋律，即如福列惯有的音乐语言，线条悠长不间断，同一节奏型的音符不断重复，三连音贯穿其中，梦幻律动，舒畅。”[2]《梦后》写于1878年，是福列早期的声乐作品，是福列众多艺术歌曲中，具有典型代表性的一首。要求演唱者用有控制的声音连贯地演唱。

二、《梦后》的总体特点

（一）《梦后》曲式结构特点

这首歌曲的曲式结构为采用A A' B 的三段式结构，见表1。

歌曲调性开始在d小调上，前奏是一小节的密集型主和弦，均匀，力度为p。声乐旋律由第二小节进入，音阶呈上行后转为两个相同的三连音下行，表现出睡梦之中的幻境。第3、4句在第9小节处唱出。从第13小节的最后一拍到第15小节，调性由d小调转到F大调上。第二乐段从第17小节处开始，调性又再次回到d小调。和声旋律与第一乐段完全相同。在26小节到30小节处，出现一个高潮前的变化。前两段材料相同，类似于复合（结尾调不同为复合，调相同为复奏）乐段结构。两段的变化主要在于第2乐句旋律的走向。

第三段两个乐句分别为4+4（并行关系，）和3+3+4（3+3的并行+4小节的补充）的多乐节构成。并行关系主要体现在弱起的四度开始， 上行四度（转位为无度）是全曲最重要的音程材料。第31小节时，则出现全曲的大高潮处的最高音g2。第38-39小节处，出现4度音程的上行跳进，而后在结尾处以5度音程的下行跳进结束全曲。

（二）《梦后》歌曲风格特点

1.歌曲明显地具有意大利艺术歌曲的流畅性和明朗的平稳性。作曲家追求的是一种既有平和的叙述，又带有潜在的深刻且有节制的感情的艺术效果，追求的是连贯的声音、精练的和声、简明的曲式结构、柔顺的转调、准确的节奏、优美的旋律线条。

2.歌曲是典型的后期浪漫主义风格，在和声与调性色彩上表现得很明显;同时歌曲又运用了法国音乐中特有的表现手法：不固定而多变的重音、诗词节奏与音乐节奏的错位等，使得歌曲具有明显的法国特色。

3.浪漫主义作曲家深受诗歌和文学作品的影响，富有想象力，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他们试图用音乐来描绘自己从文学作品中获得的那种感情与体验。作曲家选择了柔韧唯美的诗词，不要强烈的音响，所以也不要求演唱者炫耀的人声，应该强调用音乐语言充分表现诗词含义，追求诗与音乐的一体化。

三、《梦后》演唱的三个要点

（一）旋律中的音高与和弦色彩的融合

该曲的和声、调性色彩较为丰富，是典型的后期浪漫主义风格。福列反复使用同音变换和弦法转调与半音上下级进，使作品具有浓郁的民族特点。在演唱中要特别注意：如果旋律声部中出现的音恰好是伴奏声部和弦中的三音时，要特别注意其音高，因为三音决定整个和弦的色彩。如果演唱的音高出现偏高或者偏低的现象，必然与该小节的和弦色彩不相融。

作曲家在伴奏声部时常运用不协和的增减音程和弦，而人声声部却保持着抒情、优美的旋律。如在歌曲开始部分的第3小节运用属9和弦;第6小节和第21小节出现的增三和弦。歌者在演唱时须灵活地把握这种变化性色彩，并将两种色彩较好融为一体。

（二）歌词意境与演唱方面整体布局的结合

梦所表达的愿望是与潜意识欲望相联系的，表现了人们不允许自我意识到和在清醒状态下不允许被表达出的潜意识动机。在演唱福列艺术歌曲《梦后》时，演唱者的声音需要符合作品风格意境上的清晰度与分寸感，既不纵情奔放又要自然流畅，既含蓄内在又热情洋溢。全曲应用有控制且连贯性很强的声音来演唱，表现出声音的柔美、流畅。音色上保持朦胧的美感，以说话的方式去演唱。

第一部分（1-16）“主人公被爱人吸引的美好梦境”。整首作品在小行板的速度下进行。歌曲从第2小节一开始的进唱部分就应控制住音量，在弱声的幸福回忆之中奠定全曲连贯均匀的声音主题基调。个别句尾处则应停留在弱声上。

第二部分（17-29）“爱人召唤他一同去天堂”。声音较前段而言，在力度上有所增强。由于该部分与前段在旋律和声上完全相同，更要突出其强调的作用。24小节起，以惊叹的语气诠释天空里前所未有的华丽与隐约可见的神圣光芒。29小节起做高潮前的铺垫。

第三部分（30-48）“主人公从美梦中无奈地醒来，极度渴望旧梦重来。”31小节出现全曲高潮。情绪上应较前2段有幅度较大的增强。声音上要充分体现出歌词中所表达的呼唤、呐喊的状态。尾声前的高潮部分，气息支持，迸发出有力的音量。

（三）级进与跳进的演唱处理

旋律的形成，是大部分级进与适当的跳进相结合来完成的。级进的最大特点在于要演唱得无比连贯，不允许有滑音;跳进则是音乐中引人注目的音调，如果没有跳进则没有音乐旋律的高低起伏。该作品是以级进为主，跳进为辅。但是为数不多的几处跳进都是作品中的点睛之处，起到了结构功能意义的作用，对音乐情绪的推进，音乐语言的扬抑，音区的转换，高潮的形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第3小节与第18小节处，出现连续的三连音下行级进。第7小节与第22小节处，出现连续的三连音上行级进。第5小节与第20小节处，be2-g1-be2先下后上的小6度跳进。第31小节处，在出现全曲最高音g2后，接着出现8度音程的下行大跳。第38小节处，出现4度音程的上行跳进，而后在结尾处以5度音程的下行跳进结束全曲。

歌曲演唱中的级进与跳进属歌唱技术范畴。这与演唱者表演风格、情趣、乐句分句和文化素养有密切关系。在演唱音符级进时，相对简单，只需注意歌唱性与连贯性。而在演唱音符跳进时，相对复杂，往往是4度、5度乃至距离更远的间隔，在演唱时不仅要注意音区与音区的跨度，还要注意音准。我们在演唱时可以把这些跳进部分单独挑出来刻意重复练习，然后再合并到歌曲里去演唱。

四、《梦后》演唱的三个难点

（一）全曲的气息控制难点

整首作品在小行板速度下进行。从歌曲第二小节进唱部分，就已奠定全曲连贯均匀的声音主体基调。由于全曲歌词较多，且节奏富于变化，整首歌曲基本是由长乐句组成。而在长乐句中控制气息是演唱时的一个难点。建议初学者拿到乐谱后，发“s”，直到气息用尽，来感受腹部肌肉在呼吸上的变化。当乐句太长而无法一气呵成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全力去一口气唱完，一旦有一遍成功，就将拥有自信的开始。此外，在开始进唱部分之前不妨试问自己：是否一切准备就绪了？艺术吸气的基础是在发声之前，呼吸跟随着内心的走向而渐进，并随着旋律高低的起伏适度地渐强和渐弱，以达到呼吸均匀的律动性与旋律线条的流畅性。

全曲的开头，控制弱音音量;在强音时，加强腹部的推动力量;个别句尾处则停留在弱声上，这时需加强横膈膜向下的夸张力量;在迎接高潮来临时，气息支持要尤其主动，要有深喉位吸气的准备动作，以便迸发出较有力的音量。

（二）人声与钢琴3对2的节奏难点

全曲有多处出现人声与钢琴声部3对2 的复杂节奏。例1：第18、25、32、33、36小节。

声乐部分的节奏型多为：一个四分音符+两个连续的三连音，且四分音符带有后面三连音的1/3连线时值。而全曲的钢琴伴奏声部右手均为密集型柱状和弦。因此演唱三连音时要注意均匀，否则会破坏三连音特有的连贯性。

1.三连音的第一个音与前一拍有连线（14小节）。

2.一个四分音符和一个八分音符组成的三连音（第9小节）可以把四分音符看成两个八分音符的连线来练习，以便更好地把控变型三连音的节奏。

解决声乐部分的三连音节奏，分以下几个步骤解决：

1.先去掉该小节中的连线，掌握小节中第2、3拍的三连音节奏，再与第一拍的四分音符结合起来练习。

2.待熟练后，再加上连线连诵，将第一拍四分音符与带有后面三连音的1/3连线时值用a连起来念。

3.人声与钢琴3对2 的复杂节奏。按照3/4的拍号把每个小节分成3个重拍。钢琴声部与人声声部的3个重拍一一对应。

（三）法语语音的难点与解决方法

法国艺术歌曲和语言的密切关系是十分突出的，它的音乐线条是随着法国语言的抑扬顿挫而塑造出来的。法国语言同意大利语和德语相比，它的元音更为丰富，包括四个鼻化音，十五个元音和三个半元音。它那独特的鼻化音、连诵和明快的节奏，使法语具有复杂而丰富多彩的音乐性。由于我们平日演唱法语歌曲数量十分有限，因而对法语发音规则不如意大利语、德语那样熟悉，所以在演唱前，切勿草率地跟录音学唱，也不要将歌词旋律混为一谈。法语发音规则三大难点：

1.“r”的小舌音，无论在单词的什么位置都发音。

2.不发音字母。e字母常常为了结构，为了改变前一个辅音字母的读音而出现，但是不发音，如h字母不发音bonheur[WTYB][bnr][WTBZ]，Hélas[WTYB][elas][WTBZ];词末的辅音字母通常不发音ardent[WTYB][ardɑ][WTBZ]，doux[WTYB][du][WTBZ]，rends[WTYB][rɑ][WTBZ]。

3.省音和联诵。省音：少数以元音字母结尾的单音节单词，常和后一词的词首元音合读成一个音节，如je t’appelle，la auror→l’aurore，je te appelle→je t’appelle;联诵：在同一节奏组中，前一次末的不发音的辅音字母，与后一元音开头的字母合读成一个音节，如dans un[WTYB][dɑz][WTBZ]，ton imge[WTYB][tnima][WTBZ]，yeux étaient [WTYB][jzetε][WTBZ]，e/es结尾的除了单音节的词，e都不发音。

五、《梦后》的两个录音版本

（一）Charles Panzera（1896—1976），男中音歌唱家，瑞士人，出生于日内瓦。在巴黎音乐学院求学时，与福列关系十分密切。福列写有一首歌《Lhorizon Chimérique》，是专门献给他的。《梦后》这张专辑是由他的钢琴家妻子为他伴奏的。 （二）Ninon Vallin（1886—1961），女高音歌唱家，法国人，生于里昂。她音域极为宽广，从女中音到女高音，很多角色都能驾驭，她的录音中最著名的角色是《维特》中的夏洛特以及《玛侬》。《梦后》这张专辑录制于1932年，她的声音线条优美，抒情性强。

注释：

[1]周同芳.Gabriel Fauré 35 mélodies pour chant et piano[M].台湾：全音乐谱出版社，1986：01.

[2]奇美博物馆收藏数位典藏计划。

[3]Edition Peters“Gabriel Fauré，compelet songs”.

（责任编辑：张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