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
1999年春节后,身为孤儿的四川女孩王世芬,在江苏南通一家食品厂打工时突发重病,正当她惶恐无助之时,女老板陈艳出钱使她及时做了手术得到救治。王世芬出院后,陈艳又和家人照顾了王世芬两个月。可是,王世芬痊愈返厂工作不到两个月,竟不辞而别,昔日工友纷纷谴责她的忘恩负义。背负着巨大心债的王世芬,无时无刻不处在愧疚之中。17年后,面对恩重如山的昔日老板,王世芬终于喊出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句话:“姐姐,我对不起您!”
打工妹突发疾病,无助中好心女老板出手相救
1999年元宵节后,江苏南通一家食品加工厂来了几个求职者。这几个求职的年轻人操着四川口音,说他们在广州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来到南通碰碰运气,恳求老板陈艳能收留他们。
陈艳是江苏如皋人,在兄妹中排行老三,因为家里穷,她年纪很小就出来打工,最困难的时候一份盒饭分3顿吃。打了多年工后,陈艳在家人的支持下,在南通创办了一家食品加工厂。当时企业刚起步,经营尚无起色,看到这几个年轻人找工作心切,陈艳就留下了他们。
时年20岁的王世芬,就是这几个求职年轻人中的一个。她来自四川一个偏远山村,父母几年前患病离世,为给父母治病,哥哥欠了不少债。为了帮助哥哥还债,王世芬到处打工,在南方闯荡了几年后,她随着工友来到了江苏南通。
王世芬被善良的陈艳收留以后,开始在食品厂打工。不久,王世芬和工友发现,陈老板人很好,生活上替员工想得很周到,只是食品厂的生意不温不火。和王世芬同来的工友,觉得在这里干下去没啥“钱”途,几个人一商量,当月的工资不要就离开了。王世芬和他们结伴而来,也随他们一起离开陈艳的食品厂。
想不到的是,1999年4月的一天,陈艳接到了王世芬的电话,王世芬说他们几个工友在外边干了一段时间,还是觉得陈老板这边比较靠谱,问她还能不能让他们回来。按一般老板的用人标准,像这种不辞而别的员工想回来门都没有,但陈艳对打工族的艰辛深有体会,她同意再次接受他们。
就这样,王世芬和几个工友再次回到陈艳的食品厂打工。在陈艳眼中,王世芬性格内向,但工作认真踏实。当陈艳得知王世芬父母均已离世后,对她格外关心。
陈艳早年打工时曾有过吃不饱的经历,尽管工厂效益暂时不太理想,但她却很善待员工,每周还让父母从家里做些好吃的送到厂里,分发给员工吃。每次,陈艳总会特意多分给王世芬一些。在王世芬心里,老板陈艳就像她的姐姐一样。
随着年关临近,陈艳的食品厂迎来了旺季,订单多了起来。王世芬工作起来很能吃苦,却总被不规则的腹痛纠缠着,她的下腹部时有坠胀感。起初,她只是到小诊所买些便宜药吃,可是吃药后非但没有见效,腹痛反而越来越厉害了。无奈,她找了一位女工友陪她去医院求诊。
医生根据王世芬的B超结果,诊断她已怀孕3个月。这个诊断结果让王世芬既害怕又迷惑,她从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怎么会凭空怀孕呢?工友见王世芬急得直哭,就悄悄给老板陈艳打了电话。
陈艳很快赶到了医院,在了解情况后,她判断王世芬肯定不是怀孕,而是别的病症。随即,陈艳拿着王世芬的B超结果,向一位相熟的妇科医生请教。那位经验丰富的妇科医生诊断,王世芬患了子宫肌瘤,而且肌瘤已经很大,如果不切除,不但会影响将来的生育,甚至还可能有生命危险,建议尽快做手术。陈艳当即决定,让王世芬住院治疗。
王世芬对是否住院却犹豫不决,她知道做手术要花很多钱,而她近几年打工挣的钱,都寄给了哥哥用来还债,哥哥也拿不出给她做手术的钱。何况她做了手术后,家人也不可能从四川过来照顾她。而且,她心里还有一层担心,那就是她做手术后,工厂会不会解雇她。重重顾虑之下,王世芬哭着对陈艳说:“老板,我没有钱,不想做手术,我还想回厂里干活!”
陈艳看出了王世芬的顾虑,口气坚定地说:“你不要命了?你必须尽快住院做手术,钱的事情你不要管,我自有安排!”
听老板这样说,王世芬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女老板不但出钱还出力,像对待亲人一样照顾动手术的打工妹
当天下午,陈艳带王世芬办好了住院手续。毕竟是第一次做手术,王世芬有些害怕。为了缓解王世芬的情绪,陈艳带她到理发店剪了短发,又给她买了件过膝的紫色羽绒大衣。经过这一番收拾,王世芬整个人漂亮利索了许多。陈艳安慰她:“没啥大不了的,只管放松心情,一切有我呢!”陈艳的宽慰,让王世芬心情放松了不少,她对陈艳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王世芬的手术时间,定在2000年1月12日上午。陈艳以王世芬亲属的名义,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她还安排厂里年龄较大的徐阿姨過来陪护王世芬。
王世芬被推进手术室前,心里十分紧张。提前赶到的陈艳见状,上前亲了一下王世芬的额头,柔声说:“世芬,放松些,我就在外面等你出来!”
约6个小时后,王世芬被推出手术室。等候在门口的陈艳,笑着向王世芬打了个“V”型手势,告诉她手术很成功。王世芬用力点点头,眼睛湿润了。
王世芬手术后当晚,陈艳怕她出现意外,一直守到晚上10点才回家。第二天早上,医生查房时,看到王世芬状况良好,告诉她现在可以喝点稀粥了。医生话音刚落,病房门开了,陈艳的丈夫李大哥拎着保温饭盒走了进来。他满脸笑意地来到王世芬床前,说是陈艳昨晚交代他今天早上熬粥送过来,所以,他从早上5点就开始熬粥,特意熬了两个小时。说着,李大哥给王世芬倒了一碗粥。李大哥用心熬制的粥里,加了绿色的菜叶、香葱和香油,鲜香可口。两天没吃东西的王世芬,一口气喝下了一碗。她至今觉得,那是她一生中喝过的最美味的粥。
王世芬手术后,陈艳每天都抽空来医院看望她。当时春节一天天临近,厂里事情很多,这也让王世芬越来越不安。术后第六天,她要求出院回工厂宿舍,陈艳坚决不同意,说她刀口未愈合好,还需要在医院休养几天。
术后第八天是王世芬出院的日子,陈艳亲自来医院接她出院,把她送到一套干净整洁的一居室里。陈艳笑着对她说:“世芬,你先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我家也在这个小区,照顾你方便些!”
就这样,王世芬开始在这个舒适的房子里休养,陈艳经常让父母、丈夫给王世芬送来可口的饭菜。2000年春节,王世芬是在陈艳全家的关爱、呵护下度过的。
不辞而别无法承受良心折磨,打工妹17年后面对恩人打开心结
陈艳及其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让王世芬既感激又惶恐,她要求尽快回工厂上班,陈艳没同意。直到2000年3月底,王世芬的身体完全康复后,才重回工作岗位。
虽然回到厂里上班了,但王世芬心里還压着一块石头。因为王世芬住院做手术的所有费用都是老板陈艳替她出的,她觉得必须把这笔钱还给老板,可是她手里又没有积蓄。她想到了用工资来抵债,但那要到何时才能还清呢?让王世芬感动的是,每次她问陈艳住院花了多少钱,陈艳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没花多少钱,这些钱都是厂里员工捐的,不必放在心上。王世芬清楚,工友们捐的钱,远远不够她的手术费,绝大部分钱都是老板掏的,这是老板为了减轻她心里的压力,才这么说的。
面对老板对自己的帮助,王世芬既感动又不安,只有努力工作来回报老板。在王世芬内心还藏着一个愿望,那就是当面叫老板一声“姐姐”,因为她这次生病,老板像亲姐姐一样帮助她、照顾她,让她重获新生。可是,王世芬始终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因为她是个腼腆内向的姑娘,始终不好意思开口。
王世芬病愈返厂工作不到两个月,就遇到了一件让她苦恼而又恐惧的事:一位刚入厂不久的男工友喜欢上了她,拼命追求她,可她对这个男工友没有任何好感,何况他还是个有家室的人。于是,她断然拒绝了他。可气的是,这人依旧对她纠缠不休。她想把这个男工友的行为告诉老板陈艳,可心地善良的她又怕老板会开除这个男工友。思前想后,王世芬决定离开这里。于是,她联系上了以前曾在同厂打工的工友李检,准备去上海投奔他。
做好了离开的决定,王世芬又感到犹豫和不舍,她该如何向老板陈艳告辞呢?如果说出真正的原因,陈艳肯定会开除那个男工友;如果不说出实情,自己不顾老板的恩情无端离开,岂不是忘恩负义?思来想去,王世芬还是选择了不辞而别。而她这一走,让自己背上了长达17年的心债。
王世芬的不辞而别,在厂里引起很大震动,不明就里的工友们觉得老板对她帮助这么大,而她连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实在是没有良心。陈艳当然也有些想不通,不过,一向乐善好施的她习惯从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她猜测王世芬可能有不为人知的难处才这么做的。在她看来,王世芬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她在心里默默祝愿王世芬有个美好的未来。
离开江苏南通后,王世芬来到上海,与李检会合,并顺利找到了工作。很快,她和李检建立了恋爱关系。李检对她关心体贴,几次发现她在背地里哭泣,问她怎么了,内向的王世芬始终不肯说。私下里,王世芬很多次想给陈艳拨个电话,可每次都是拿起来又放下。
2008年,已和李检结婚的王世芬,一直难以打开越积越重的心结,执意要来南通打工,李检只好陪着她来到南通。打工间隙,王世芬无数次来到陈艳所在小区的楼下,她多么想亲口喊一声陈艳“姐姐”,向她诉说自己内心的愧疚,可是,望着恩人家的窗户默默站一会儿,却又不敢上去。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恩人。
后来,王世芬和丈夫李检从南通来到江苏宿迁打工。一晃到了2017年下半年,李检终于得知了妻子隐藏多年的心事。偶然间,他看到重庆卫视有档“谢谢你来了”的节目,这个节目专为那些心怀愧疚而无法说出口的人打开心结。李检征得妻子同意后,与栏目编导取得了联系。这个温馨感人的故事,正是栏目组所需要的。在编导再三说服下,陈艳同意和王世芬见面。
在电视节目现场,王世芬面对恩人,声泪俱下地喊出了积压在内心17年之久的心声:“姐姐,我对不起您!”说完,她抱着陈艳大哭。陈艳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节目结束后,在江苏宿迁当环卫工的王世芬一身轻松,她终于可以自由地和昔日的“老板姐姐”交往了。2018年5月初,王世芬还给陈艳透露了一个信息:受陈艳姐姐的感染,她悄悄帮助一个家庭贫困的孩子读书好几年了。她准备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再资助一名贫困学生。陈艳非常欣慰,她觉得自己对王世芬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她已经看到了爱的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