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蕾静 吴若菡 李悦融
摘 要:生态哲学与生态美学是贾平凹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维度,其中的许多生态理论与生态理想的建构对于当今自然生态的发展仍具有深远的影响。作家贾平凹在小说创作的理想世界中重构起一个生态家园,在佛意禅宗之间去找寻失落的生态理想,并将其对于人类、对于生态美学的价值理念始终贯穿于他的创作之中。
关键词:贾平凹;小说;生态美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9-0-02
90年代以来,人类开始面临关于生存的巨大挑战。 同鳞次栉比的大厦相伴而来的不仅仅是繁华虚浮的都市景象,还有人类精神家园的坍塌。自诩为“宇宙中心”的人类甚至妄想通过各种手段来征服自然,改造自然,最终导致了人类生存环境的日趋恶劣,生态危机的渐渐逼近敲响了每个人心底的警钟。作家贾平凹正是以这一现象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在一系列的作品中重申了人同自然和睦相处、天人合一的观念以及作者对于生态环境、生态伦理的美学追求。
一、在创作中的理想世界中重构生态家园
一座巍峨商山,一条清丽丹水,搭建起了贾平凹幼年与青少年时期的成长环境。由于自身经历,贾平凹对于大自然向来有一种亲近之感,尤其在创作时,故乡的一土一木常常给他以无限的灵感。因而,当工业化渐渐摧毁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时,贾平凹先于其他许多学者成为了早期关注自然生态的作家,率先将这个主题引入大众的视野中。贾平凹习惯于在作品中流露出对于大自然的赞美、讴歌以及深切的眷恋之情。[1]在《怀念狼》中,他如是描绘自然景物:河面并不宽,流水却急,绕着对面山根下来,沿河滩苍苍茫茫的野芦苇和蒲草,有路绕过了一丛河柳,河柳下系着一只小船。潺潺河水同野草、小船相得益彰,字里行间氤氲着静谧安详的气息,在摆脱了人为的破坏与开发后,如此任其生长的野性淳朴的美,方能够描摹出贾平凹脑海中对于大自然的重构。[2]
而在社会飞速发展、更新换代的同时,人自身的欲望与狂妄也在不断膨胀。自以为用工业化手段征服了自然,已岿然立于生物链顶端的人类,却在所处的社会中越发焦躁不安。为了迎合时代更迭的速度,人们不择手段地去追寻所谓的美感、名誉和金钱,以标榜自己是新时代的弄潮儿,然而,许多人光鲜亮丽外表下的一颗心早已满目疮痍。习惯了没有目的地的奔跑,在随波逐流中体味到一丝从众的快感,却全然忘却了自己的本真与初心。[3]贾平凹在小说《废都》中便将人类精神生態环境的逐步瓦解描绘得淋漓尽致。在这座“废都”中,人皆是失却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喂有一头老牛尚能作出哲学的思考,老牛对于碧水青山的自然环境的呼唤以及对于人类的麻木、狂妄的嘲讽,很大程度上体现了贾平凹对于人精神生态世界的关注。同时,相比于废都里浑浑噩噩、麻木不仁的市民,老牛的思想更接近于健康的、自然的人的思考状态,从而散发着理性与原始的生态美感。[4]
二、在佛意禅宗间找寻失落的生态理想
(一)众生平等,万物有灵
佛学理论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贾平凹的小说创作。佛教擅长扬善,且主张众生皆平等,万物均有灵。宗教情怀浓厚的贾平凹在创作中常常能跳脱出僵化的人本主义,虔诚地信奉生物皆有灵性,是世间万物轮回而来。因而在贾平凹的作品中,作者作为故事的叙述者,文章的第三人称角度,常常以平等、包容与博爱的目光去看待草木或是用牲畜。在《废都》中,被牵出来卖奶的老牛与作家庄之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情感联系,庄之蝶时常宽慰老牛,记挂老牛,甚至在老牛被杀以后将它的牛皮买下,留作纪念。而老牛也对庄之蝶心存感激,冥冥之中仿佛知道庄之蝶对自己的爱护与尊重。主人公与牛的惺惺相惜只是书中的一个插曲,却隐晦地体现出贾平凹富有禅宗意味的生态观,折射出他主张以“生命中心伦理”与“生态中心伦理”取代“人类中心伦理”的审美维度。[5]
(二)对“人”群体的怜悯与慈悲
贾平凹曾在父亲的坟头流着泪说:“《秦腔》我写了咱这儿的农民怎样一步步从土地上走出,现在《高兴》写了他们走出土地后的城里生活。”对于以父亲为代表的一代农民,贾平凹有着深厚的人道主义的关怀与悲凉的怜惜之情。他十分关注农民的生存状态与心理状态,同时,又为他们的卑微、寂寥与贫穷而感同身受。站在人道主义与个性注主义的立场上,贾平凹对于佛、道精神有着自己深刻而独到的见解,对于世间的残忍与丑恶现象,他凭着一支笔表现出不懈的抗争精神。 他最牵挂的,是人的命运与人的感受,同时,贾平凹又一人还原并负担起了生命与生存残酷的本相。因而,贾平凹在作品中反复抒发的并非只有对于家国的怀念之情,更多的还是对于人仁慈本质的复归的呼唤,对于一切饱含“情”与“生灵”的健康的生态精神状态的缅怀。 孔子曾在《论语 公冶长》中提到,人生而为人的基本要求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而在作者生活的物欲横流的时代,生活的重压让全世界都为之颤栗,无论老者或是少者,不论富人还是穷人,都迫切地期望“安”“信”与“怀”。贾平凹对于“人”本身寄予了深厚的悲悯情怀,同佛学中提倡的“同体大悲”之情相仿,作家贾平凹富有博大的慈悲心,其对于人类生存本相与命途的关注,也是科学的、理性的、符合人文生态精神与佛学理念的。
三、万物之于人,常有协调统一的美的平衡
自然界中的老牛、暗夜以及月亮等自然存在,都富有与人沟通连结的灵性。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思想的引导下,贾平凹笔下的人与自然促成了和谐的交融。在《读山》中,文中的“我”坐在一堆乱石中浮想联翩:“山风阵阵,竟几次了不知了这山中的石头就是我呢,还是我就是这山中的一块石头?”在他的作品中,常有这般人与自然无法割裂现实状况的描写,自然生态用其宽容博大的胸怀包容了人,而人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自然,自然即是人,人亦是自然。在小说《怀念狼》中,作者以“舅舅”捕捉狼为主要线索,进而演化出一系列人同动物相互物化的荒诞故事。作者对于狼有无限的怀念与眷恋,却未曾忘记狼的凶狠残暴的特性,只是贾平凹的笔下的狼却被赋予了同人相似的宗教情感与宗教思想,它们一面残暴而凶猛异常,一面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书中,道士有恩于狼,而狼得到金香玉以后,却没有占为己有,而是如数送还了道士,尽管人被自身的贪欲所蒙蔽,毫无节制地霸占狼地生存空间,狼依然表现出愿意同人和谐相处的决心,当狼对于人类的侵略无可奈何时,只能一步步将自己的家园拱手让出,狼悲哀而无处寻求帮助,最终走向脆弱而惊惧的深渊。 这从来不象征人的胜利,也并不标志狼的失败,世上万物之间,本就应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狼与道士,动物与人,从来是息息相关,相互依存的关系,人类本因以贾平凹倡导的生态中心伦理来平等对待其它生灵,关照其它生灵。[6]西方观念中,人与自然、人与人往往是对立分别的关系,而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人与自然从不是敌对关系,而是亲密无间的友好关系,自然不能失却人类,人类更是无法脱离自然而独立存在。早在古时的秦朝,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学派就提出了诸如“天人合一”的生态和谐思想。庄子曾在《庄子齐物论》提到过,“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他认为,天地大美的根源,就在于万物与人之间的协调与平衡,只有让大自然自在自为的存在,才能保持其本源的和谐统一。[7]而贾平凹正是继承了这种思想,并将其贯穿整个创作过程,从而让书中的人与自然结为和谐完整的一体,呈现出协调平衡的生态伦理美感。
在现如今的时代,生态伦理与美学问题逐渐成为饱受人们关注的课题。贾平凹小说作品中蕴含的丰富的生态美学智慧,具有重大的理论价值与实用价值。贾平凹不同于其他作家的是,他对于生态伦理问题以及人类的精神生态给予了更多的关注。他强调的是在人类崇敬自然、欣赏自然的过程中,大自然反馈给人的丰富的精神慰藉,包括对于人自身的精神的提升与净化以及治疗人类病态精神生态状况的重大贡献。
参考文献:
[1]伍益中. 怀念世界的平衡——贾平凹作品的生态解读[D]. 湖南师范大学, 2010.
[2]荀羽琨. 贾平凹小说自然生态的美学维度[J]. 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
[3]张海兵. 贾平凹的生态思想及形成[J]. 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9.
[4]高旭国. 精神生态危机的悲凉写照——重读《废都》[J].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1.
[5]吴言生. 深层生态学与佛教生态观的内涵及其现实意义[J]. 中国宗教, 2006.
[6]颜霜. 《怀念狼》管窥贾平凹的生态意识[J]. 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5.
[7]张欣. 庄子生态美学智慧[J]. 阴山学刊,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