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良
小莲花走了,或许是十年前,或许就在昨天。她还未来得及仔细地看一下这个世界,就匆匆地离开了,甚至连世界的模样都没有看夠,就走了。
小莲花是我二舅舅的孩子,我的表妹,如果她还在的话,她也和我一样,已为人母,可惜,这一朵小莲花,刚打了花苞,就过早的凋谢了。
记得二十年前的一天中午,我们姐妹在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走在回家的路上,到了家里后,整个家里一片阴云密布,一片愁云笼罩在我们家的上空。母亲悲伤的大声哭泣着,父亲也是阴沉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我那时年龄也小,被这一幕吓坏了,我毫无防备,只能良久的沉默。后来,妈妈哭着说:“你二舅舅家的小莲花没了”,“没了”,我还是被这一句话给吓住了,“怎么这么快,她还那么小,她不能死呀!”,眼泪簌簌的就夺眶而出,那天我的世界整个是阴霾的,我无法接受她那么小的年龄就这样永远地离我们而去。
小莲花长得就像他的名字,身材高挑,皮肤白白净净,和我们一直在村里长大的红红黑黑的小孩比起来不一样,她总是那么白,脸上总是露着甜美的微笑,而且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看了她的笑,让心怀烦恼的人也会变得开心起来。
我和小莲花年龄相仿,她也是家里的老大,假期里我总是去外婆家里玩,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农村的孩子物质上极为困乏,可是只要我到了外婆家,小莲花总是变戏法一样的从哪里摸出一包糖或是几块饼干,然后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凳子上吃这些美味的小吃,她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如果偶有饼干掉下去一小粒,她就拾起来尽快放进嘴里,赶紧说:“浪费了不好,我吃了吧”,看着她那巴望的眼神,我就知道她一定没有吃过这些食品,她也很想吃,可是她还是把这些东西毫无保留的全部留给了我。时隔多年,我再次想起这一幕,我深深的自责,为什么自己当初那样自私,不懂得和她分享,要知道她还要比我小两岁呀。
命运似乎真的对这个经常面带笑容的小姑娘打击太大,她小学毕业后就去外地的餐厅里打工补贴家用。小小的年纪,每天被沉重的体力劳动压得喘不上气,可是她从来都给父母说她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她。直到半年后,她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眼睛也挣不开,她只好回到了家里。
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后,病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我的二舅舅就带他去城里的医院看病,检查的结果,让这个原本就一穷二白的家庭再次陷入了艰难的处境,医生告诉家人,她得了脑瘤,要继续去省城的医院确诊。当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我的二舅舅惊慌失措,一是家里没有看病的钱,二是去省城看病,他也不清楚门道。这一家人风霜雪雨的日子开始了,他们就像沙漠里那一个负重前行的骆驼一样,就这样走着,需要别人指引前方的路。
最终在所有亲戚的接济下,二舅舅凑够了钱就和我父亲一起开始了省城的求医路。这一路并不容易,医生最终也没有更好的方案,莲花妹妹只能回家去养病。我忘不了二舅舅在我家里那种复杂的表情,他既不想带着孩子再去别的地方求医问药,因为家徒四壁,他对天价的医药费望而却步,但又不想失去孩子。那个一米八的男人,在这样大的灾难面前,眼睛里的眼泪汩汩地流出,除了这眼泪,好像他身上再也流不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
小莲花最终慢慢地枯萎了,先是不断的掉头发,头成了光头,最后眼睛看不见了东西,她就在那个生长了13年的小村子彻底凋谢了,这13年来,她除了外出看病,就几乎没有看到过城市的繁华,她就像一根在荒野生长的小草,长出来没有人知道,消失了也没有人在意,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当年小莲花生长的小村庄,又有一个小女孩和她患了同样的病,她经过水滴筹和社会各界的帮助,在现代先进医疗技术的治疗下,已经恢复了健康。我在这时多么希望小莲花的疾病不要来的那样早,如果天若有情,好歹让她活到现在,也许在这样好的医疗条件下,她的生命也会阳光明媚,绿树婆娑。
我的表妹,小莲花,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世界的精彩纷呈,她一点都看不到,愿天堂里这一个过早枯萎的生命,能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