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吉成 刘胜范 杨启坤
在祖国东北边陲有一个小城叫饶河,乌苏里江宛如一条苍穹飘落的彩带在她的身旁静静流淌,清澈的江水,绵延起伏的完达山,茂密的森林,肥沃的黑土地,滋养一方生灵。这里就是国家级东北黑蜂保护区,也是为保护地方优良蜂种而设立的亚洲第一个国家级保护区。
初次见到江洪岩,是去年入冬的一天。年近70岁的江师傅,面色红润,身板笔直,步履稳健,看外表,比实际年龄至少要年轻10岁。他是一个性格内向、沉稳、睿智的老人,从不愿表白身世,更是忌讳宣传他的事迹。初次相见,切入点很关键,为此,我早已拟定从东北黑蜂诞生和重要意义作为突破口。不出所料,一谈到东北黑蜂的历史、世界知名品牌和饶河特色产业前景,他的眼睛就放出特别的光彩,对东北黑蜂特有的情愫促使他打开感情的闸门,娓娓道来他这一生的坎坷而又充满传奇的养蜂历史。
他原是饶河县小佳河镇东风村一个躬身田垄的农民,当时生产队为发展多种经营,增加农民收入,借助地缘优势,重点发展东北黑蜂养殖,准备筹建生产队首个蜂场。这在当时可是全村的一件头等大事,长期从事单一农业生产农民,看到新的致富门路,大家心情激动,都跃跃欲试。生产队领导班子更是高度重视,在众多报名者中择优遴选。大家一致推荐江洪岩,看中的就是这个年轻后生的踏实、勤奋、特别能吃苦的精神和做事那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一个22岁的青年农民,挑着简单的行装,肩负着使命和全村乡亲们的重托,告别了黑土地,从此与大山为邻,与蜜蜂为伴。给他传道授业的第一个养蜂师傅是姓卜的养蜂老艺人。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学艺不到一个月,这位养蜂老师傅罹患癌症。偌大的一个蜂场的管理就落在他的身上,莽莽大山,方圆十几里内没有人家,空旷寂寞。当时他的面前有两种选择:一是走人,二是坚持。经过一番思考,他选择了后者。没有技术,他就经常循着羊肠小路走出十几里,甚至几十里路,到邻近的蜂场学习。周围的养蜂老师傅看到这年轻后生的诚实、恳切、求知欲迫切,不辞劳苦又谦虚好学的劲头,都被他感动,毫无保留地拿出一生积累的养蜂知识传授给他。蜜蜂的饲养、病虫害防治、蜜蜂分群、放蜂采蜜、割蜜,每个工序都不遗落,问得仔细,师傅们教得认真。初学养蜂,因为不得法,手上、面部常被蜜蜂蜇肿,尝尽了苦楚。
功夫不负有心人,得到养蜂经验的真传又加上他自己实践探索总结,很快就能驾驭一个蜂场,边学边干的当年就获得了好收成,为生产队创造了可观的利润,社员们也从中增加了收入。初出茅庐就小有收获,使得江洪岩信心倍增,他决心在养蜂业上为生产队作出更大贡献。不久,生产队决定扩大养蜂规模,在原有基础上再建一个蜂场,并决定两个蜂场都由江洪岩管理。凭着年轻和勇气及越来越纯熟的技术,他创造了当地养蜂奇迹:椴树蜜一季单产250千克,日上蜜量最高单群突破12千克;毛水苏一季蜜源单产305千克最高纪录。为所在的生产队集体经济的壮大和社员收入的增加贡献了一份力量。从一个对养蜂懵懂的青年到小荷才露尖尖角,这短暂时间里他就已是一方养蜂界小有名气的能人。
1978年是他人生路上又一个转折点,当地公社要创办一个较大规模养蜂场,选拔管理人员的机遇又降临到他的身上。他卯足了劲儿,更加忘我地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适逢改革开放春风吹起,百业待兴,各类人才短缺。为保护培育东北黑蜂,1979年县政府成立东北黑蜂原种场,急需一批养蜂技艺高超的技术管理人员。从农村户籍转为城镇户籍,从农民转变为工人,这在当时是非常令人羡艳的事情,多少人都在想法设法为自己或亲人谋取这一位置。江洪岩与他人一样,也有这种奢望,毕竟是人往高处走么。可他没有人脉关系,对美好理想的追求只能默默埋在心头。但命运之神却偏偏眷顾他,别人是千方百计托人找关系,他是坐在蜂场等来一张录用通知书,这让养蜂汉子江洪岩激动不已,也为他今后的事业走向辉煌开辟了新路径。
建场初期条件艰苦,他苦活累活抢着干,把每一群东北黑蜂原种当做自己的孩子,百般呵护,精心饲养。他负责管理的蜂群,蜂群最旺最壮,分群繁殖的数量最多,产的蜂蜜也最多,多项指标创造了历史新高,建场伊始他就业绩频现。
作为东北黑蜂原种场的技术骨干,他知道保种和提纯复壮是东北黑蜂存续的关键,是立场之根本。为增加集体收入,也为了开展南北地域采蜜科学实验,1979年 12月他踏上了去广西南繁实验路程,并主动承担最繁重又责任重大的蜂群南繁实验运输任务。到达天津车站编组时,由于车站方的指挥疏忽,他一行的伙伴吴龙同志有被车门夹伤的危险,在此危急时刻他忘记自身的危险,竭力呼喊维护同伴安全,自己却被流放的闷罐车门霎那间就给挤掉了4个右手指,当时就昏厥了过去。经过抢救,手指是接上了,但由于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手术不理想,又连续做了4次,每一次都要忍受十指钻心般的阵痛,最终4个手指还是功能不全,落下的残疾成为他一生的伤痛。挫折和肢体的残疾并没有使他意志颓废,在“甜蜜事业”他仍继续探索奉献。
时间进入到改革开放年代,场里实行养蜂包产到户。当时他有更好的选择,上级领导信任他,提议由他任场长,他淡泊世俗功利,谢绝了领导的好意;他是因公致残,可以在后勤轻松岗位端“铁饭碗”,这些他都抛弃了。他毅然地和其他养蜂员一样承包12群东北黑蜂。养蜂业不稳定、风险大,需要过硬的技术、韧劲和勤奋。承包后,很多职工养的蜜蜂连续亏损,发展难以为续;更有的整体蜜蜂绝产死亡。他是一花独放丛中笑,不但保住了承包蜂群底数,而且群数逐年扩大。他的经济算盘打的好,蜜源充足的丰年,全力以赴投入饲养蜜蜂并努力繁群;平年和歉年则保本经营,广开致富门路;闲暇时间利用林区丰富的资源,他带着老婆和两个儿子全力以赴投入种木耳、采山野菜、采药材、采蘑菇、捡木耳,什么能挣钱就做什么。“昼出耕田夜绩麻,春庄儿女各当家”,在他的言传身教下,两个儿子从小就知道帮助父母做力所能及的劳动。每到寒暑假,两个儿子就与他一道管理蜂群、做副业活。别看他是四个手指残废人,几十米高的参天红松,蹭蹭几下就爬到顶端,采摘下的松塔比一个健全的人还多。采蜜繁忙季节,他一个人顶几个人的工作量。
有了一定资本积累的他,不满足于现状,看到林区生产出来的雪白椴树蜜价格低,销售不畅。于是,他就想做生产型和商品流通型兼容买卖。他靠做人的诚信和过硬养蜂技术建立起来的良好人脉关系,搭起蜂蜜流通桥梁,以高于当地价格收购,转销给内地加工厂,蜂农的产品有了销路,利益得到保证,他也从中获得收入。他就是这样奔波忙碌,靠扎实的技术和勤奋的劳动,为自己心爱的东北黑蜂业夯基垒台,积厚造势。
父母是孩子的最好老师。在江洪岩的言传身教影响带领下,他的两个儿子都是当地的企业家。从12群蜂到东北黑蜂集团的嬗变,积淀了两代人的心血。他从一个躬身田垄的农民到养蜂员,又到国营养蜂场的技术骨干,再到自主经营蜂场,最后协助儿子建立东北黑蜂保护区最大蜂产品加工航母——综合性东北黑蜂集团有限公司。这是一个从家庭小手工作坊,到占地近20公顷的厂区,现代加工流水作业的厂房一万多平方米;从简陋的泥草房,到高楼大厦;从简易工具,到引进外国先进设备;从家庭父子单干,到各类技术精英和员工组成的近百人团队;从单一蜂蜜加工,到蜜产品系列,山产品加工,蜂箱、蜂机具加工,及进出口贸易的现代企业集团。公司的《饶蜂系列蜂产品》被评为全国蜂产品银奖,世界蜂产品德国大会上被评为金奖。他的大儿子、集团公司新的掌门人江威荣获中国青年企业家称号,还兼任本地县人大常委。他是成功者,是不挂名的东北黑蜂保护区黑蜂集团公司编外顾问,是集团公司的奠基者,大儿子江威是在他的肩膀上摘取了皇冠。泰戈尔说:“花朵的事业是美丽的,果实的事业是尊贵的,但我更愿做一片绿叶,绿叶的事业虽然默默无闻,但依然神圣伟大。”
聆听岁月,感怀今朝。已进入随心所欲不逾矩之年的江洪岩,仍壮心不已,2018年东北黑蜂百年诞辰纪念活动,他将一生收藏整理得珍贵标本、图片等展示给众人,让那段他所经历的激情岁月所形成的黑蜂文化传播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