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生而自由，爱而无畏

林木木

写在18岁的十字路口

演唱会结束，我睡到了自然醒。南方的湿气萦绕在房间，父母又在耳边碎碎念，而我在这些片刻里，感到一丝久违的来自真实世界的幸福感。回想刚过去的18岁演唱会，像一场美梦初醒，仿佛轰隆的音响与呐喊还在回荡。

或许是因为被冠以“成人”的契机与名义，外界的压力让我像踩在临界点上，有些局促不安。18岁，这个节点变得有些敏感，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神经都是绷着的。比如定演唱会主题，我们焦头烂额想了很久，“伟光正”的名称层出不穷，浪费了不少时间，直到一组单词突然出现在视线里：born free。于是，就有了之后大家看到的那句話：生而自由，爱而无畏。

做到这句话并不容易，毕竟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只有安全范围内的相对自在。小时候觉得活在爸妈的管束里很烦恼，长大后反而是自己给自己的束缚如影随形——提前闯入成人世界的我，在成长道路上有时要作一些让步，也可能在某个时刻抛却了很多棱角。幸好，四面八方而来的支持和喝彩是我的“稻草”，只要支撑自己的那根筋没有断掉，迟早能撞破世人眼中的“南墙”吧。

说实话，按照演唱会的规模准备这场生日会，充满挑战：舞美、场馆、唱跳，缺一不可。更让人担心的是，我很怕留下遗憾。好在事情一一解决，压力慢慢消化，我终于在倒计时里走上舞台。当呐喊声冲向耳膜，荧光照亮虚空，一切都变得生动而鲜活……那一刻，我突然感谢曾经的烦恼、紧张、害怕，并感谢在这些情绪中依然没有停下的自己——如果不去做，如何知道怎样才会犯错，又如何知错就改呢？

世间最可怕的禁锢，从不是物理禁锢，而是内心的彷徨与恐惧：害怕试错成本太高，害怕蝴蝶效应太强，最后选择留在原地。而世间最可贵的自由，也从不是毫无约束，而是一路跌跌撞撞犯错受伤，经历“无名之辈”时的疲惫与挣扎，最终冲破禁锢恣意飞翔。

“生而自由，爱而无畏”，这是我在夜路里对抗害怕的哼唱，是吹开迷雾追随月光的奔跑，是在18岁时给自己最好的期许。

长大这件小事

成长的烦恼是什么？对2018年最后一天的我来说，是跨年表演前的一个小插曲。

那天，早上一醒来，一颗“豆子”在左眼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本偷悦惬意的好心情。虽然没有十分强烈的疼痛感，但这小东西会让眨眼这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变得令人在意，让晚上还有表演的我开始有些焦虑，担心它会影响舞台效果。

这种焦虑可能来自刚成年的敏感，也可能来自所谓的责任感，总之生活的每一个小插曲都可能在此时被放大，难以找到出口。其实，自从11月生日过后，几乎每一次接受采访，我都会被问到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成年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很多时候，我也反复这样问过自己，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自认完美的答案。

或许，最大的改变就是这种焦虑吧。害怕有一丁点不完美的事发生，害怕内心的成年跟不上身体的成年，害怕无法实现昨天预设下的明天。于是，审视自己就成了每日任务清单上的常见项，焦虑就成了不时浮现的签名版。

那次跨年表演，是新歌《我不知道》的首唱。表演的最后，有一个望远镜道具的设计：我唱完歌，拿起望远镜，左眼微微闭上，透过镜管看舞台之外的世界。人站在舞台上，唱着歌，做着动作，看着台下，一步步把表演完成，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舒缓，内心也很宁静，所有不安都消失殆尽。原来这个被我介意了一天的“豆子”，也能在恰当的时机找到它的载体，让一切变得不那么糟糕。果然啊，唱歌是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事。

最后一天，小小的“豆子”引燃了焦虑，但也让我突然意识到：长大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去探究每件事情的结果和真相，长大也必然伴随着焦虑与敏感，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站起来、走出去，去做自己该做的、喜欢的、能做的事。行动，就是最好的消化法。

一颗“豆子”，只是发生在岁末的小事，但它也提醒了我，长大这件小事，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冬夜回望

最近天总是黑得特别快，低头喝口水的工夫，夜幕便已悄然降临。

每到这个时候，心里就会想着：12月了，是不是该正儿八经给自己做个总结了？这样才不算亏待了成年后的第一个冬天啊。

“总结”，是一个必须要有的仪式。我本还想挑一个有意义的日子，比如初雪，遗憾的是北京却一直敛默自矜，大雪迟迟不来。于是，只能在一些琐碎的时间里，回想着17岁到18岁的日子，偶尔有一点怅然若失，偶尔又有一些紧张期待。

过去的一年，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看过了许多美景：踏过挪威的雪，邂逅巴黎的落日，还有戛纳的海和洛杉矶的夜……旅行让人意识到世界的辽阔和自己的渺小，于是视线变远了，心里的舞台变大了。也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得以近距离地欣赏艺术之美——原以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已足够震撼，后来渐渐发现人类内心也蕴藏着不逊色的力量。前不久的华表奖现场，我在前辈们指引下走过一条电影的时光隧道，感受一代代电影人的工匠精神，目睹光影在时代里留下的烙印。现场每位影人，眼睛里都有虔诚热烈的光，我突然觉得，在他们心中，影像足以承载宇宙。

还有一些瞬间很难被描述，却成了一年中令我难忘的时刻，比如《我不知道》这首歌的诞生。那是个没有特别意义的“某一天”，我突然在鼎沸的人声中想到了佩索阿的一句诗：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击中了心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将自己交给世界、交给喧嚣，可每当戴上耳机俯瞰灯火通明的城市时，总能听见另一个声音：你还拥有初心吗？在驶向未来的旅途上，充满不可预知，每一步都是“我不知道”，每到此时，我就会这样安静下来，把自己交给自己，对自己说：在还可以放肆的年纪，要有坚定的、磊落的倔强，年少轻狂也好、特立独行也罢，不要畏惧。

满天繁星，有我想成为的那道光。

此刻，北京的温度达到了零下11摄氏度，窗外大风。

成年后的第一个冬季，整理一些瞬间，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仿佛有人轻轻推开了门，温柔地说：欢迎来到新一年。

2019年，希望年少轻狂的自己，依然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