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肃穆,手持一支追思菊,前来吊唁的人在册子上签完名,别好衣襟上的绢纸白花,顺着通道排在人群最后。他们来送别一位“唤醒”历史的人,这位86岁的长者在4天前永远地安睡了。
“研精夏商周汉百世”,写到了李学勤一生岁月里最重要的貢献之一——主持“夏商周断代工程”,该工程以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相结合的方法,来研究中国历史上夏、商、周三个历史时期的年代学,是一个多学科交叉联合攻关的系统工程。
自1996年该工程启动,李学勤和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科学家、著名考古学家、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李伯谦并称“二李”,并肩作战。
东礼堂阶梯外,李伯谦回忆起他眼中的“战友” :“他对人非常宽厚,学术上要求很严。因为断代工程专家组有21个人,参加的人很多,观点不一,但他对各个不同的意见都会很好地去倾听,在这种情况下,他作为一个组长很不容易。”
该工程已于2000年结题,但李伯谦表示,因为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相关工作仍未停止,“不同单位的人都在分工自己做,我们做历史的就是要把历史弄清楚”。目前,团队已经把夏商周的年代基本上梳理出来,最后的版本即将推出。
“这也是可以告慰李先生的。”他说。
因为《中华文化通志》及炎黄文化的研究,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张希清与李学勤在90年代结识。
谈到李学勤,张希清赞叹:“他不但在专业方面有非常高的造就,对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据公开资料,李学勤建殷墟甲骨“两系说”理论,推“非王卜辞”之研究,首鉴西周甲骨文,制订西周金文历谱;马王堆帛书、定县汉简、睡虎地秦简、清华简等珍贵材料都是他参加或主持整理的,“重新估价中国古代文明”、“走出疑古时代”等主张也都由他提出。
虽被学术界誉为是“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但张希清看到,在博学的光环下,李学勤实际上为人“非常谦虚,非常平易近人,对学生确实是诲人不倦”。
澎湃新闻了解到,追索中国古代文明半个世纪的李学勤,在2003年,七旬高龄回母校,在清华大学全职教学。
追悼会上,有不少李学勤的学生,甚至学生的学生前来送别。
一位2009级清华学生表示,李老做学问做人都让人印象深刻。
“他学问广博精深,做人方面非常有耐心。这种耐心关怀不仅仅对他的学生,对所有的青年学生都一视同仁。”该学生不无遗憾地说道,只是没想到李先生走得这么突然。
“他身体一直很好,虽然之前住院,但都觉得他能很快好起来。”他说道。
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中国学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兼职教授侯且岸称自己是李学勤先生的“非直系学生”。
“我跟李先生没有特别直接的关系,但是我本人做国际汉学研究,李先生后期开始提倡做国际汉学的学术史研究,我也有幸参加了他的书的写作。”侯且岸告诉澎湃新闻。
他表示,先生在很多方面都做出开创性的工作,特别是考古学、文字学等方面,在古代文明研究方面也率先提出应该有国际化的视野。而在上世纪80年代,他还给汉学究竟应该放在什么背景下研究指明了一个方向——放在学术史上。
“这对我们影响很大。”侯且岸说。
在“非直系学生”这一重关系外,侯且岸和李学勤还有一层甚似亲人的关系。
1952年,李学勤从清华园出来,进入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两年后,他成为当时历史研究所副所长侯外庐最早的助手之一,而侯外庐是侯且岸的祖父。
“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见过先生了。他经常来祖父家讨论问题,当时主要围绕中国思想史。”侯且岸还记得,当年先生爱骑自行车过来,说起话来思维敏捷,对人很和善。
“就是老北京人的腔调,对老人和小孩都很客气。那是段美好的回忆。”他脑海里始终留着先生当年精神奕奕的模样,以至于看到冰棺里的先生有点恍惚,很难把二者对上号。
斯人已逝,却难忘过去。侯且岸感受到,守在灵堂的李学勤的爱人脑海里也装满对过去的惦念,“跟师母说了几句话,她才想起我,说,且岸,你都长这么大了啊。”侯且岸一阵感慨,“我都60多了,可不长大了吗?”
殡仪馆东礼堂上的一副挽联写道:“研精夏商周汉百世足征抉微释古惟先觉,道贯礼义诗书佚篇重焕著史传经待后生”,精炼概述了其一生的成就,或许这正是李学勤一生最好的注解。
(来源:腾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