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写作之第一讲：素材

■ 凌鼎年

说到微型小说创作，首先要谈素材。没有素材，就像泥瓦匠没有砖瓦、水泥、木头，却要他造出房子来，这怎么可能。中国有句老话，谓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这个意思，即便再巧手再聪明的媳妇，没有米如何让她煮出米饭来？这与作家手里没有素材，要他写出作品来，道理是一样的。

素材，通常是指作者从现实生活中发现、搜集到的，未经整理加工、未经提炼的，零零散散、琐琐碎碎、原汁原味的原始生活片段或某种印象、若干资料。这些材料没有完整性，没有系统性，但一般都是真实的、鲜活的、来自现实生活的。

从小说创作的规律来看，这些材料不宜直接写入作品，也不宜完全照搬放进作品，这还有个积累、发酵、思考、加工改造的过程。素材只有经过作者咀嚼、消化、吸收、提炼，才会变成自己的东西，一旦写入作品，素材就变为“题材”了。

我这样说，还停留在理论的层面，大家能听懂，能领会，但可能还是有些“隔”，感到不具体不直接。这样吧，我来举几个实际的例子，可能效果好一些。

譬如我写过一篇《寻找处女集》的微型小说，曾在《小说界》上发表。这篇作品的原始素材就是来自生活的。有次我接到一位退休干部的电话，他也算业余作家、诗人。他说我知道你是藏书的，一般文友赠送的书籍应该都保留的。然后他问我当年他赠送给我的那本诗集还在吗？原来他发现自己20年前出版的诗集，自己家里都找不到了。我听后，当时心里就一动，因为我知道这本诗集是他自费出版的，有1000本样书，当年除了少量赠送之外，多数是通过各种关系消化掉了，所谓消化掉就是被公费买下了。也就是说，自掏腰包出书后，他本人没有亏本，说不定还略有盈余。在20世纪90年代初，这让不少业余作者、作家羡慕妒忌。

由这事，我又联想起自己。我很幸运，出版第一本作品集就拿到了稿费。当处女集出来后，心情十分激动，样书全部送人，不够，还自费买了200本送朋友，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出书了。但我还是留了几本放家里。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发现我出版的处女集也仅剩一本了。原来，我家属的朋友知道我出了书，就开口向我家属讨书，我家属见家里有书，就大方地给了，以致如今仅剩孤本了。

我想这种情况绝非个别，是不错的素材，我就存进了我的素材库。如果马上动笔写，也能写，只是始终感觉欠缺了一些深意，我就暂且放着。

有次，在饭局上听到一个故事，说撤乡并镇时，有个乡镇在清理仓库时，发现了不少成包成包的原包装的书，多数是某些领导出的书，也有作家、诗人的文学作品集。原来那些乡镇干部见自己的上级、老师出了书，抹不过面子，就承诺销掉一些，大笔一挥签了字买下了，买下后，也没有人去看，就搁在了仓库里，一放就是好几年，甚至十几年。如果不是撤乡并镇清理财产，可能还会继续躺在仓库里，一年又一年。

这几个信息一汇总、一融合，立马思路畅通，素材化出故事，于是，我动笔写了《寻找处女集》。是写某校长达民嘉退休后心血来潮寻找处女集，但问来问去，当初拿到书的都没有保留，他妹妹帮他在老母亲的骨灰盒里找到了唯一的一本。峰回路转的是，好消息传来，在拆除乡镇大院那老房子时，发现了几大包达民嘉的处女集，原来是他当镇党委书记的学生买下的，他闻之，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

我举这个例子，就是说明素材的重要性，素材就在平时生活中，就看你平时有没有做有心人，有没有留意生活中的人与事，听到了，看到了，有没有及时记下来，有没有去联想去组合去反思。

也许，光举一个例子还属孤证，不足以让读者信服，那好，我再举一例。

我写过多篇关于收藏的故事，有读者以为我也是收藏界的一员，其实，我没有参加任何一级的收藏家协会。除了藏书勉强可以称家，其他如字画、瓷器、陶器、杂件等，我只稍微有几样，没有专门去收藏，更谈不上收藏家，但我有不少收藏界的朋友，他们发现了当地的碑刻、书画等，常打电话叫我一起去欣赏、鉴定。我有位高中同学，是当地最有名的收藏家，他的藏品我件件见过，件件知道来龙去脉，还为他与他的藏品写过多篇报道。近朱者赤，混久了，收藏家队伍中的三六九等人物，奇奇怪怪的收藏故事，知道的越来越多，收藏知识、鉴定眼力也多少有了点。要想写关于收藏的小说，一闭眼，人物与故事就浮现了，挥之不去，这就是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