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清
小时候,炊烟是村庄的魂。
我一直认为,炊烟升起的时候,那是一个村庄最温暖的季节。在乡野玩耍的孩子,在大杨树下扎堆的人们,在田里锄禾的父辈,下班的工人,他们踩着缕缕炊烟,唱着民间小曲,欣欣然地涌回村庄。此刻的村庄活在唐诗宋词的炊烟里,活在父亲的喇叭烟上,活在女人恬静的眸子中,檐瓦上的狗尾草和炊烟展开深情的交谈。
炊烟一年四季,袅袅在村庄上空,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炊烟。我们常常在时光的地平线上,追逐炊烟的升起又落下,这是孩子眼睛里纯净无比的世界,或许,随着炊烟,孩子们可以走出茫茫苍苍的大山。随着淡白、浅蓝的炊烟,我们幻想着小鸟一样飞翔,在村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闻到炊烟的味道,炊烟召唤我们归心似箭的脚步。
炊烟,慢些飘,带上我们,小小的心灵,渴望小鸟般拥有整个天空。我的成长与炊烟有关,与村庄有关,所有母亲们,不管日子怎样清贫,晨钟暮鼓,她们必然升起炊烟,让日子活色生香。对于炊烟,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我眼里的炊烟,那是值得敬畏和尊重的,它不仅仅是村庄的魂,更是几代人生命的写照,炊烟无声地交流着对世界的态度,风不解风情,总喜欢以它的意志转移炊烟对村庄的爱。很多年,我就是枕着这一缕炊烟沉睡,我希望自己也是炊烟,守着我的村庄,久久地不肯消散。每一次离别,对于行走在高楼大厦之间的游子,没有了炊烟的地方,哪里可以清澈地安眠,每一次和村庄依依惜别,我的脊梁弯了。
炊烟是村庄的魂,我这么说,是因为一次次被陶醉。
悠悠然的雨,扯起一池蛙。起风了,风摇曳着炊烟,跌跌撞撞地飘向远方。
母亲,安静地纳着布鞋,给我们讲着故事。屋檐下的广播,正在播放《杨家将》。还是冬天的炊烟,粗线条的泼墨,炉火旺旺,炊烟倔强地伸向高空。一家人围炉,吃着火锅。眼巴巴瞅着钵子里的汤水沸腾着,望一眼檐瓦上被风雪推得踉踉跄跄的炊烟,父亲抿一口散酒,吃一口白菜,稠密的暖色调,栽种在心底,挥之不去。
住进了城市,在鳞次栉比的楼层间,我怎么也找不到一缕炊烟。很多回,我脚步钻入一条低檐瓦的老街。在他们关着的院门处,默默地递去眸子,触摸我很久没有亲近的炊烟。闭上眼,大口大口呼吸炊烟里驱不散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