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调节学习理论及启示

2019-04-01 06:23林育瑜李建生
中国远程教育 2019年2期
关键词:元认知协作调节

林育瑜 李建生

【摘要】社会互动在协作学习过程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越来越多的学者在协作学习研究中将社会互动作为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逐渐提出社会调节学习理论(SSRL)。SSRL来源于协作学习中的自我调节学习(SRL)逐步融入社会互动的影响因素,衍生出共同调节学习(CoRL)和社会调节学习(SSRL),是协作学习理论体系的进一步发展。本文梳理了SSRL的理论框架,归纳了SSRL的典型研究方法及SSRL对协作学习研究的促进作用和意义,提出了SSRL对教育技术的启示,即教师能够在SSRL的理论基础上,促进协作学习;SSRL能够促进协作学习者的策略调节;SSRL能够促进学习分析技术的发展。本文有望为深化协作学习理论研究和教学策略提供创新性的思路和理论指导。

【关键词】  社会调节学习(SSRL);协作学习;自我调节学习(SRL);共同调节学习(CoRL);社会互动;教育技术

【中图分类号】  G44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458x(2019)2-0085-07

一、社会调节学习

(一)社会调节学习含义

社会调节学习(Socially Shared Regulation of Learning, SSRL),指在小组活动的学习过程中,小组成员协商讨论,互相合作,实现知识建构(Hadwin, et al., 2011; Rogat & Linnenbrinkgarcia, 2011; Volet, et al., 2009)。SSRL也称为协作学习中的社会建构自我调节学习(Self-Regulated Learning, SRL)或同伴共同调节的协作学习(Jarvela & Jarvenoja, 2011; Vauras, et al., 2003)。在社会调节学习中,学习目标和学习标准由小组成员共同构建,学习结果也是通过小组协作共同完成。社会调节被视为自我调节的协同作用。自我调节是个体行为嵌入小组社会活动的自我约束,个体目标与社会目标密不可分,是通过社会互动实现的。SSRL的调节过程实质上是共同调节(Jackson, et al., 2000)。

(二)社会调节学习的来源

学生如何利用策略调节学习是近几十年教育心理学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在弗拉维尔(Flavell, 1979)引入元认知理论后,相关研究开始得到大量的关注。齐默曼(Zimmerman, 1989)认为,自我调节学习源自于社会认知,指个体为完成一个目标执行的策略、元认知行为、动机和意识调节。学习者积极、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学习,同时受自我和社会因素的影响(Zimmerman, 2011)。从内部来看,自我调节学习者依赖内部标准、自我强化、自我调节过程和自我效能感的建立。从社会方面来看,学习者从观察学习(语言描述、社会指导和反馈)开始,进行模仿和自我调节,强调社会指导在知识建构、实践和工具反馈的重要性(Zimmerman, 2000)。因此,自我调节学习是个体内部的一个发展过程,由任务建模和他人提供的反馈辅助。关于自我调节学习的研究主要以个人为单位,数据收集通常为个人表现、学习策略、自我效能感、学习行为、目标设定、自我评价,以及自我调节学习的社会层面。

大量研究表明,社会情境对学生的自我调节学习起着重要的作用。由此,自我调节学习的社会调节方面的研究呈增长趋势(Hadwin, et al., 2011)。基于自我调节的社会认知模型,研究关注社会情境和环境的相互作用,从社会文化的解释框架来看:自我调节学习与社会互动相连,如,与比自己更有能力的人互动,通过内化学生的模型化认知过程促进其学习(Vygotskiǐ & Cole, 1978)。在此背景下衍生出“共同调节学习”(Co-Regulated Learning, CoRL)。“共同调节学习”(CoRL)一词源于维果茨基的观点,即自我调节学习的社会嵌入或情境化的更高心理过程。Wertsch和Stone认为这些过程通过社会互动而被内化(Mary, 2009)。麦克斯林和希基(Mc Caslin & Hickey, 2001)强调共同调节学习是学习者最近发展区内自然互动的表现,发生在个体将专业知识引入新的学习任务中。在此过程中,最近发展区的共同调节开始出现自我调节以及社会、文化积累等因素。学习者通过互动(如,观察、请求、提示或支持他人观点),来参与和控制自身的自我调节策略、评价和进程(Hadwin, et al., 2005)。关于共同调节学习的研究主要以小组成员权力的相互作用和转移为分析单位,而不是个人认知、行为、动机或元认知(Hadwin, et al., 2011)。其中,内容分析在研究中发挥了核心作用。

在上述研究基础上,约威尔和斯迈利(Yowell & Smylie, 1999)认为:自我调节实际上是学习者之间相互作用的产物。杰克逊等人(Jackson, et al., 2000)则认为个体目标与社会目标密不可分,并通过社会互动来实现。于是,里斯卡拉等人(Liskala, et al., 2004)提出社会调节学习(SSRL),即由多人共同调节其集体学习活动的过程,其目标和标准是大家共同构建的。SSRL强调相互依存和共同调节信念、知识和学习过程(如策略、监督、评价、目标设定、动机、元认知决策)(Winne, et al., 2013; J?rvel?, et al., 2013)。关于社会调节学习的研究将个体调节过程作为社会知识建构的一部分进行研究。社会调节学习的研究环境多是计算机支持的协作学习环境(Computer Supported Collaborative Learning, CSCL),因為过程中的社会互动和知识建构可以更容易地被捕捉和追踪,而内容分析、视频分析则是主要的分析方法(Kirschner & Erkens, 2013)。

(三)SSRL的三种调节模式

SSRL强调协作学习环境,Hadwin等认为,在协作学习环境下存在三种调节模式:自我调节(SR, self-regulated)、共同调节(CoR, coregulated)和社会调节(SSR)(Hadwin, et al., 2011),三种调节模式的相互关系见图1(J?rvel? & Hadwin, 2013)。

协作学习中的自我调节(SR):指个体适应小组其他成员而进行的调节,包括对认知、元认知、动机、情绪和行为的调节。该调节模式主要发生在四个阶段:①任务定义(Task Perceptions):学习者对要执行的任务的理解;②制定目标和计划(Goals & Plans);③制定学习策略(Task Strategies);④元认知自适应学习(Adaptation):主要任务一旦完成,学习者需要对未来的学习动机、信念和策略进行长期的规划(Winne, 2011)。

共同调节(CoR):发生在学习者与小组其他成员互动时,对学习策略进行规划、制定、反思和适应的相关行为,强调个体间的影响(Hadwin, et al., 2011)。

社会调节(SSR):发生在小组内部进行“有意识的、具策略性的和交互性的计划,任务制定,反思和适应”(Hadwin, et al., 2011)。

与上述三种调节模式相对照的学习则是:自我调节学习(SRL, 也称自主学习),共同调节学习(CoRL),社会调节学习(SSRL)。其中,研究表明,当小组在协作的不同阶段取得进展,社会调节学习和共同调节学习都可能发生,两者并不总是单独出现(Panadero & J?rvel?, 2015)。而和共同调节学习(CoRL)类似,话语和互动过程是社会调节学习的主要数据来源。

不同的是,社会调节学习的研究倾向于关注成员的贡献、角色、思维的进化,以及小组共同设定目标并监督执行、评估和调节的方式(Hadwin, 2011)。另外,SSRL是小组成员之间一系列的互动,影响个体调节行为;而CoRL则由特定的小组成员通过担当领导者,指导任务推进、监督和评价等,影响个体进行自我调节。SSRL中,小组成员地位是平等的,无领导者与被领导者的区别;而CoRL小组成员中,有组长与组员的划分。SSRL特别强调小组成员是通过调节彼此的标准(Standards)、条件(Conditions)、操作(Operations)、成品(Products)和评价(Evaluations),建立小组的计划、策略和任务(Panadero, 2017)。

二、社会调节学习的相关研究

社会调节学习(SSRL)关注的是集体互动和协作,并以此作为研究分析的单位,而不是个人认知或通过人际互动产生的知识转移(Hadwin, 2011)。社会调节学习强调的是一个组的社会调节,个体调节总是相对于其他人或小组调节来进行的。社会调节学习研究小组内的互动和协商过程,而分析组内的互动协商过程就是研究的主要方法。表1为社会调节学习的相关研究。

其中,阿奎莱拉提出使用互动思维的评估程序(Procedure for the Assessment of Thinking in Interaction, PAT),目的在于分析与他人解决社会问题的思维过程和能力(Aguilera, 2001)。

莱诺宁等人(Leinonen, et al., 2003)在计算机支持的协作学习环境(知识论坛)中探索个人对社会知识建构的贡献,其数据来源于网络交际工具中的学生笔记和针对学生参与网络讨论的目的和观点的问卷。类似的,利(Lee, 2014)分析了基于计算机支持的协作学习过程中发生的讨论,对SSRL过程进行划分,主要分为七个方面,即计划和目标设定、时间计划、小组分工、任务监督、内容监督、任务评价和内容评价。这七个过程Lee A认为是学习者的认知发展过程。

除了对个体调节的研究,还有研究小组成员共同调节的过程。例如,Hurme和 J?rvel?(2005)探讨了元认知过程在数学问题解决中的应用,学生两两一组,在知识论坛上交换解题思路。结果表明,学生能够清楚地表达元认知知识(如程序性知识,任务知识)、元认知判断和监控(如询问解决过程)。同样,利斯卡拉等人(Liskala, et al., 2004)考察元认知问题在协作解决数学问题的社会互动中是如何表现的,利用视频记录获取口头语言和非语言的数据。结果表明,元认知只能在联合解题过程中得到理解。而在协作中,自我调节过程和元认知在个体层面上涉及意识、监控和调节。利斯卡拉等人将该过程称为社会调节元认知。

三、社会调节学习典型研究方法

(一)视频分析法

研究者认为社会调节学习(SSRL)是过程性的,相关研究采用的是描述性数据(Lee, 2014)。通过视频记录学习者的协作学习过程,根據不同的情境和编码进行分析,成了SSRL研究的典型方法。如,Isoh?t?l?等关于在协作学习的参与互动中,社会调节学习是如何出现的研究(Isoh?t?l?, et al., 2017);沃拉斯等(Vauras, et al., 2003)关于解决数学问题的共同调节和动机的个案研究;利斯卡拉等(Liskala, et al., 2004)关于元认知问题在协作解决数学问题的社会互动中是如何表现的研究;沃莱特等(Volet, et al., 2009)关于大学小组协作学习的性质和过程的研究。所收集的数据旨在通过社会互动、口头交流、非口头交际和内容分析来探究小组协作之间的相互作用。

以JIsohatala等人的研究为例,使用视频记录学习者的协作学习过程,运用面向过程的定性方法和相关工具(QSR International的 NVivo 10 软件)分析视频数据,探讨学习者对学习任务的相关协作讨论过程。研究的具体内容只关注学习者对该任务的相关协作讨论过程,交互内容包括任务完成方式、各自对该任务的看法、提出对该任务的解决方案、该任务反映出来的讨论动机等。而其他的互动,如讨论其他课程或个人生活则视为非分析内容。在两位研究人员编码了20%的数据后,通过计算Cohens kappa值来确认编码方式的可靠性为0.88。另外,对小组的参与协作学习水平进行编码,见表2。结果发现,SSRL在需要交互解决问题和协调活动的过程中促进学生的协作学习参与度,进而促进了任务完成。

(二)内容分析法

另一种分析方法是在计算机支持的协作学习环境下,对学习者在线协作学习讨论内容进行话语分析。如,Lee(2014)关于CSCL中的小组如何发展和维持社会调节的研究;Hurme 和 J?rvel?(2015)关于元认知过程在数学问题解决中的应用研究;Hurme和J?rvel?(2005)关于社会调节元认知在小组协作中解决问题是否有效的研究;J?rvel?等(2013)关于不同程度社会调节的小组之间的学习效果如何比较的研究。

以Lee(2014)的研究为例,为揭示观察到的CSCL中的社会调节学习过程,Lee根据收集到的数据,与两位教育心理学家共同协商开发了一套确定社会调节学习种类的编码,见表3;为了解在线小组如何调节他们的学习,以及社会调节学习在CSCL中是如何出现的,Lee在罗加特等(Rogat & Linnenbrinkgarcia, 2013)的研究基础上,编写了确定高质量或低质量社会调节的方案,见表4;为确定小组的主要调节模式,他在萨洛宁等(Salonen, et al., 2006)的研究基础上,对调节分类进行编码,包含了社会调节和其他调节模式,见表5。

四、社会调节学习的启示

(一)SSRL促进教学中的协作学习

SSRL强调学习中的协作,通过社会调节促进小组成员之间的共同目标和计划的达成。因此,在协作学习教学中,教师作为指导者参考SSRL调节过程,应当有意识地把控学习者的协作学习情况,特别是在任务布置、时间安排、任务内容监督等方面应给予策略性的指导和针对性的干预,提出明确的指导性问题,促进学习者元认知和小组元认知的发展。另外,小组协作常常局限于完成任务要求,教师需要设置适当的讨论规则,促进学习者的发散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首先,教师应鼓励学习者对自己的行为和成员间的平等关系负责任。因为如果一个成员扮演的是领导者的角色,则会很少触发需要共同决定的协作讨论。其次,教师应给予小组计划、监督和评价任务的机会。最后,教师应该向学习者表明,小组学习进程(如,成员的动机)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学习者不仅应关注最终的结果,而且应关注协作本身(Panadero, et al., 2015)。

(二)SSRL促进协作学习者策略调节

在SSRL过程中,学习者对社会学习情境的适应,如分享知识和保持协调活动,需要认知、动机和社会情感等技能,这些技能与常规、结构化的学习情境不同,通常更具挑战性(Roschelle & Teasley, 1995; Winne & Perry, 2000)。而成功的学习者往往会调节自身的动机、认知和元认知参与,以此适应并促进协作学习(Santos & Semana, 2015)。研究表明,学习者在小组协作中的参与度与交互中SSRL发生的次数呈正相关。也即,学习者参与到协作学习中的次数越多,小组协作交互中发生的SSRL次数和概率也越高,其高质量认知调节发生的次数也越多(Volet, et al., 2009)。另外,高质量的以学习任务为中心的社会互动,能够表现出较多的SSRL和凝聚力。

(三)SSRL促进学习分析技术发展

SSRL强调小组协作学习过程,相关研究倾向于探讨在协作学习过程中,个体的贡献、作用、思想演变,和小组如何制定共同的目标,以及如何共同监督、评价和调节学习任务和行为。这就对学习分析工具提出了新的要求,包括对数据的收集和处理。基于此,如何设计用于支持学习者在面向任务的协作学习活动中能够即时通讯的工具,如何收集学习者关于监督和调节学习任务、行为的数据,监督他们的协作方式,以及如何分析和编码线上、线下的视频记录等问题解决需求,促进了相关技术的发展。如,自适应情绪调节工具(Adaptive Instrument for Regulation of Emotions, AIRE)(J?rvenoja & J?rvel?, 2009)、“思维评价程序”(Procedure for the Assessment of Thinking, PAT)、“多模态数据”等。在未来,这些学习分析技术将进一步发展。

五、社会调节学习的展望

SSRL的研究多集中于关于线上、线下协作学习学习者的元认知、行为、动机等主题。但J?rvel?等(2015)提出,未来的研究应进行准实验,因为没有对照组很难确定:①SSRL的真实学习效果;②如何更好地区分SSRL和CoRL;③触发SSRL发生的关键因素。因此,如何通过指导性问题促进SSRL,提供协作学习方向,促进每个小组成员的参与和所有调节过程,特别是内容监督和任务监督两个环节,以及SSRL在什么情況下有利于学习,这些话题都是未来围绕协作学习和学习者需做的更深入研究。其次,小组协作学习不同于学习者个体的自主学习,不同成员的个体特征与SSRL的出现时间以及出现方式之间的关系也是研究的重点,如友谊、情感上的安全感或相互依存的关系等。另外,未来研究应不仅观察协作学习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还应观察学习者之间的相互作用。

在研究方法上,现有的研究主要是探索社会调节的存在和特征,以观察小组协作学习过程为主,采用的是描述性数据。定性方法的目的是探索社会互动。因此,在开发有效的工具和分析技术以及确立评价标准方面,如何有效利用和回答未知的研究问题成了一大挑战。相比传统的自主学习研究,关于学习者有价值的过程信息,其收取和分析也是教育技术未来的研究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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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8-03-27

定稿日期:2018-08-17

作者簡介:林育瑜,硕士研究生;李建生,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育技术系(210029)。

责任编辑 张志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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