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睡梦中醒来,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日历翻开崭新的一页,灰尘伴随着他加速跳动的心,在晨曦中迷蒙着,又随着他出门的脚步落定。
他踉跄着穿过半亮的宿舍,猛地推开木门。
还有十天就是生日了。他欣喜地想着。扑面的凉意使他头部的疼痛略微缓和,也让他不由得裹紧了外套。
他看了看脚上那并不厚实的布鞋,幻想着这是一双如同白昼一般明亮,能够在这枯黄的秋日染绿他的心的白球鞋。
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他是一个从乡下来城里上学的高中生,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他怀着满腔热情努力地去融入。他很快迷上了篮球,一项他认为最有活力和激情的运动。每个课间,篮球场上总有他的身影,他在篮球中获得了极大的乐趣,却也增添了许多烦恼。
就是这双布鞋,是他一直无法弥补的痛。他是全村人的骄傲,这双布鞋是他贫穷的母亲所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可当他真正走入城市,才发现他是那么渺小,如同珍珠里的一粒沙子,他的布鞋也如此,受到了同学们无情的讥笑。渐渐地,原本开朗的他,偷偷地躲进了与世隔绝的外壳,暗自神伤。
他一想到这痛苦的生活就要结束,脸上便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脚步也逐渐加快,在空荡的操场上踏出清脆的回响。
树上的落叶萧条飘零,他却带着期待,踏上了家乡的泥土路。
“妈,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想买双白球鞋。”
她烧菜的手不易察觉地一抖,耳后的银丝滑落,遮住了她情感复杂的眼眸。“孩子,妈妈最近手头有些拮据,鞋子……还是过几个月再买吧,你的布鞋不是还没坏吗?”她把头发拢到耳后,瞥见的却是他那张充满失望与哀伤的脸。她的心不由得揪紧了,转过身,颤抖着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在意着却又不忍心看到他的面庞。
他激动而哀怨的声音在背后炸开:“妈!为什么?你知道就因为这双布鞋,我在学校遭到了多少白眼吗?”她的心如同灶膛中的火苗一样剧烈跳动着,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手上不停地忙碌着,泪水滴答在地面上,她不想让他看到。
他走了,没有等她烧完饭便踏上了回城的路。他也没有一点食欲,只是把自己扔在床上,将泪吞在梦里。可他不知道,一百里外的家中,本该在那天享受幸福的她却独自守着一桌冰凉的饭菜,等待着那个不知去向的人。
第二天早晨,天阴沉沉的,晚上好像下过一场不大的雪,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如霜一般的雪。本来无精打采的他,却突然在校门口的传达室中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她在那儿!他的心颤了一下,却迅速地蒙上了一层冰霜。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看见她的一瞬间,却几乎要流下眼泪。
她正不知所措地站着,脚旁放着一双白球鞋,如同一对白色的倦鸟,褪去一身繁华,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间却发现她的鞋底破了,如同张开的大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冻得通红的脚。
在他的逼问下,她终于如实告诉了他真相。原来,她昨天没有睡觉,而是去了城里,想给孩子买双新鞋,为了省钱,连公交车都没舍得坐。步行过来,半路上,鞋子破了,走起来不方便,便干脆脱下鞋赤脚走……
他的泪很快流了下来,他抓住母亲的手,一起把鞋退了,又用钱给她买了两双布鞋。她不要,他说就当提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却又突然想起,自己从不知道母亲的生日。他问她,她立刻红了眼眶,低着头说,昨天。
母与子,仅仅相隔了一天的生日,儿子记住了自己的生日,母亲却挂念着对方的生日,甚至肯在自己的生日当天,不休不眠,冒着风雪,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愿望。
他感动了,他流泪了,他记住了。从此,他牢牢记住了母亲的生日,每年都會回家为她庆生,但他却再也没有要过任何礼物。
日记扉页上,他画上了母亲那粗糙、通红的双脚,母亲为他奔波一生,是时候该让母亲的脚歇歇了。
创作感悟
这篇文章是由我身边同学的真实事例改编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同学都有了所谓的“名牌概念”,攀比的暗风在校园里蔓延。孩子们对名牌的日渐渴望与父母们“能穿就行,一省则省”的观念发生碰撞。我希望借这篇文章能够点醒那些一味追求潮流与时尚的孩子,希望他们能够饮水思源,知道养育他们的人的辛苦与不易。
第三人称的妙用
母与子的故事,初中生写得太多了,大多数人都以第一人称来写自己的母亲,这篇文章用第三人称的手法来写,是很值得借鉴的。因为站在一个客观的视角,会将作者自身的情感摒除在外,更像一篇小说,冷静客观。当然第一人称也可以写小说,但是作者太容易带入自己的情绪,所以第一人称的小说不好写。
这篇文章里所写的窘迫,或许很多人已经不太能感受得到,贫穷所带来的辛酸,往往让人动容,却又无能为力。一个想要球鞋而不得的故事,其实并不鲜见,但是结尾母亲说出她的生日是前一天的时候,达到本文的高潮,很有《麦琪的礼物》的感觉。
母与子的故事,母与子的生日,从题目到内容,到结尾,作者的情感都很克制,但是,却自有雷霆万钧的力量。(寒云)
新作文访谈录······
Q1新作文:你对写作的看法是什么?
张思为:我认为写作是我们青少年抒发个人情感以及表达思想观念的一种重要方式,它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写作是现实的曲面,它与现实不同,却以现实为基础,与现实有着密切的关联。我们青少年应该学会拿起笔,用写作这种方式来记录生活。我认为它比照片、图画更能承载我们的思想,并且永不会褪色和过时。
Q2新作文:在写作中你最大的感悟和收获有哪些?
张思为:最大的感悟和收获就是发现自己能够运用手中的笔,准确而又流畅地表达思想与情感。我其实有些不善言辞,很多想法无法被准确地表达以及传递给他人,但写作却可以完整地表达我的所思所想。所以我从小就养成了记录下生活中重要事情的习惯。时间久了,你也许会记不得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但写作却会原封不动地将当时所有的细节还原给你,就像一幅画。与画不同的是,无论何时读,什么人读,都能感受到文字背后的情感。
Q3新作文:平时喜欢读些什么书?有没有最喜欢读的书?
张思为:平时阅读较多的是一些外国现代小说,比如阿兰达蒂·洛伊的《微物之神》,马克·李维的《偷影子的人》,乔斯坦·贾德的《苏菲的世界》,加恩·斯坦的《我在雨中等你》。我有时也会看一些童话类的图书,像凯特·迪卡米洛的《爱德华的奇妙之旅》,玛丽·诺顿的《借东西的小人》。当然,我身为江苏人,也非常喜欢中国乡土文学,例如我们江苏的本地作家庞余亮,他的《顽童驯师记》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傅菲的《故物永生》非常有特点,细腻的文字使人赞叹。我最喜爱的作家是维多利亚·希思洛普,她的《岛》《线》《回归》三部曲是我的最爱,非常推荐大家阅读。
Q4新作文:对同样喜欢写作的同龄人,有没有想说的话?
张思为:希望和我有同样兴趣的人能够一直坚持,不要放弃,写作是值得一辈子为之努力的事,愿你们能把它融入你们的生命,好好珍藏!
Q5新作文:想对《新作文》说的话。
张思为:非常感谢《新作文》能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的拙作能够让更多人看到。我真诚地希望《新作文》能够越办越好,能够刊登更多优秀的文章,让像我这样的青少年不断学习、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