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收拢时代速度的缰绳

2019-04-01 02:32迟子建
长城 2019年1期
关键词:列车小说

迟子建

来新加坡参加文学节前,我向《联合早报》的张曦娜女士询问,这次活动是否有演讲环节?她回复说有,并且告诉我这届文学节的主题是——“时代速度,文字温度”,让我围绕它备稿。

这个主题八个字,但涵盖面太广了。也就是说,它是连绵的群山,望不到边际,可我作为参与者,也只能进山,找到熟悉的风景,谈点个人创作体会。也许它只是群山中一个不起眼的山头,或是山间一条无名的小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山河,是我的脚丈量过的,用心印证过的,带有我的体温。

速度和温度,虽然都有个“度”字,但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先说速度,按照词典解释,它是表示物体运动的快慢程度;而温度,是物体冷热程度的物理量。速率和温标,无疑是物体的外化形式,我们能够记录到的。而文字的温度,因为出自人体,靠的是心灵捕捉,我们在谈文字温度时,显然与记录其他物体的温度,标尺不同。

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似乎很多事物都在競赛,不由自主地进入跑道。竞赛自然产生了速度。最快的速度应该是什么呢?在不同领域不同地区的人眼里,高速度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比如在经济学家眼里,GDP的涨幅就是完美速度;在宇宙探索的人眼里,火箭的速度是最震撼人的;在铁路设计者心目中,列车在铁轨上稳健地每一次提升时速,是最激动人心的。可是在一些经济欠发达地区,耕牛被拖拉机取代,自行车被摩托车打入冷宫,那么拖拉机和摩托车的速度,在这些人眼里,就是高速。这如同人们看待日子,对它的快慢,感受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在生活节奏快的都市白领眼里,因繁忙而感觉一天很短,时间总是不够用;而在遥远的乡村,能够过闲适日子的人眼里,日升月落,就像唱京剧,一板一眼,一天太长了。所以速度进入人类生活轨道后,不是绝对速度了。

快速发展不可避免地消耗地球资源,我们的物质生活获得极大丰富和便利的同时,也付出了沉重代价。全球气候变暖,北冰洋冰盖快速缩小,大气臭氧层中臭氧含量逐日减少,地球上物种消失的速度超过科学家预测,各类化工物质的过量排放,让我们与星空成了隔世情人。信息的发达,生活方式的改变,使我们的文学作品,可能永远少了一些诗意人物,比如乡村邮差,比如以手工劳作之美而著称的木匠,铁匠,人工割麦者和淘金者,专办红白喜事的阴阳先生等。

在发展过程中,现代和文明,本该是铁轨的双轨,共同负载时代的高速列车,可这两条轨道,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不对称,甚至扭曲变形。所以我们生活的列车,在人类日渐膨胀的欲望中,并不是一路凯歌高奏的,越来越多的站台出现了迷失者。盲目向前,让人疲惫空虚,灵魂无所依托,快速度并没有带来与之同步的愉悦度。这个时候,文学作品以它独立不羁的气质,加入到做时代速度减速阀的行列中——回望我们的足迹,反思我们发展中的过激行为,从各个不同角度,拾取我们不该遗忘的事物,让灵魂有所归依。文学比时代慢半拍的天性,让它成为收获过的大地的一个安然的拾穗者,自觉地承担了去沙取金的使命。

那就结合我的个人创作,来谈谈与此话题相关的一些作品吧。

我出生在中国最北的村庄,中俄界河黑龙江,就在村中静静流过。由于地处偏远,每年有半年是飘雪的日子,我感受的大自然风寒,自然比别人要多。我发表的首部中篇《北极村童话》,就是回望式的作品。小说中那个中俄边境的小村庄,就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寒风凛冽的长冬,泥泞的春天,绚烂的夏日,苍凉的秋日,是作品变幻的幕布,而在幕布前穿行的人,莫不有着这样那样的隐秘伤痛——从前苏联逃过来的白俄老奶奶,在伪满时为日本人淘过金的姥爷,以及在文革阴云中被扭曲的人。我初登文坛,演绎的这曲故地“童话”,弥漫着伤怀之气,为我日后的写作奠定了基调,也为回望式作品的出现,拉开了序幕。这以后三十年出版的作品中,长篇《树下》《满洲国》《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短篇《逝川》《亲亲土豆》《雾月牛栏》《清水洗尘》《一坛猪油》《采浆果的人》;中篇《日落碗窑》《秧歌》《布基兰小站的腊八夜》《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晚安玫瑰》等,都与回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向下看的姿态,回望的眼光,使我的写作一直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它愿意在历史的幽谷徜徉,拾取往日阳光;它也愿意将浮夸的泡沫荡去,使其相对清澈。我想通过三篇小说,展开来谈我对这个问题的粗浅认识。

写作三十多年,我发表的五百多万字小说作品中,我留意了一下,长篇中篇短篇的比例相对是均衡的,也就是说,这几种小说的长度,在我的写作历程中,从未在哪个阶段缺失,它们是齐头并进向前发展的,所以各选一篇来解读。

先从短篇小说《采浆果的人》入手吧。在社会发展进程中,对金钱的过度崇拜,是人类脚步开始出现踉跄的一大因由。最早感受到金钱对一个村庄的腐蚀的,是我听到的一个故事。我的故乡生长有各类野生浆果,比如都柿(蓝莓),雅格达(红豆越桔),因为它们富含花青素,对健康非常有益,所以在市场上成为新宠。每到秋天,收购野生浆果的人就来了。这些收购商付给采山人的是现金,因而很吸引人。野生浆果没有成本投入,只需付出辛劳,加上那么一点运气,就可以给家庭增加额外收入。所以一到秋天,那些以种地为生的人,不顾自己辛劳耕耘了几个月的庄稼,把秋收置于脑后,带着采摘浆果的工具,去了深山。北国的冬天说来就来,昨天还是秋阳朗照,一夜之间,天就可能变脸了,降下滔天大雪。有一年农人们疯狂地采浆果的时候,无情的大雪来了,将他们未及收获的农作物,无情掩埋了。这个事件促使我写出《采浆果的人》,在小说中,我塑造了一对智障兄妹大鲁二鲁(我童年生活的山村,确有这样一对智障兄妹,他们非常善良勤劳),小说中的大鲁二鲁尊重父母遗训,也就是农事古训,春天要去田地播种,秋天不忘了收获归仓,这样一年衣食无忧。大鲁二鲁将春种秋收的朴素原则,视为生活的最高原则,所以外乡人来收购野生浆果时,他们不为眼前利益所诱惑,按部就班地秋收,将萝卜、土豆、白菜等越冬蔬菜,一样样地收回家中。大雪突袭时,只有他们收完了庄稼,而村庄其他人都傻了眼,因为他们一年的收成,被大雪化为泡影了。我们可以看出,所谓的聪明人在追逐金钱时,舍本逐末,沦为傻子;而看似的痴呆,却是生活中真正的聪明人。结尾我写到二鲁在大雪过后,戴了一串鲜红的项链出来,这项链是用刺玫果穿成的,这种野果通常生长在地头的草丛中,看来大鲁二鲁在收获间隙,也采了浆果,并为它做了最美的镶嵌。

接下来要谈到的一部中篇小说《布基兰小站的腊八夜》,是我十年前发表的作品,那正是中国铁路高速发展时期,一次次的列车提速,带来了经济繁荣,也给出行人带来了便利。但是,也出现了一些弊端。也就是说,一些偏远之地的小站,比如四等五等的小站(它们多是村镇所在地),在提速过程中,它们被时代列车甩下来了,列车不再停靠,呼啸着一跃而过。生活在这样地方的人,出行就颇为周折,要驱车去更大的站,比如县城等,才能搭上外出的列车。

小说故事的主要内核,源自一个真实故事。我故乡的一个警察,在腊月忙年的时候,抓到一个贼。贼窜入一户有钱人家的仓房,偷了一袋面,一条肉。北方的冬天一来就是半年,所以我们那儿,家家都在户外搭建了仓房,作为天然冰箱。鸡鸭鱼肉这样的年货,都是放在仓房中的,吃时拿到屋子解冻。贼去的那家仓房,有很多年货,但他偷的东西很少,警察审讯他时,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家里实在太穷,所以只偷了面和肉,想在过年时能像别人家一样,包顿饺子吃,他以为有錢人家不在意丢这点东西,没想到他们报案了,而且案发后他很快就落网了。后来才知道,不是因为警察神勇,是这贼太没经验了,极北的雪地就像干净的白纸,将他作案的足迹清晰地呈供给警方,警察循着足迹就锁定了他。警察自然不相信这个贼所说的一切,去了他家,结果令警察大吃一惊,这家确实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警察动了恻隐之心,自掏腰包买了大米和豆油,送到他家,把这个贼放了。

我在小说中,用这个真实故事做了主要线索,然后将故事发展下去——警察的善良之举,让贼无地自容,他发誓不再干偷盗的事情,洗心革面,冲动之下,剁下了自己右手的三根手指以表决心。警察对这个贼的莽撞之举又怜又恨,催促他接指。当地并不太懂行的医生给贼做了断指再植手术,结果发现不行,警察便催促他去哈尔滨做二次手术。我们知道断指再植,如果时间耽搁过久,再高超的医生也回天乏术。因为开往哈尔滨的列车提速了,在这个小站不再停了,而连降的大雪又封锁了陆路交通,公路阻断,他不能乘坐汽车就近去列车停靠站搭上火车,所以警察动了让快车在这个小站停一下的念头。他去联系车站的信号员,信号员跟机务段沟通后未被允许,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重要人物登场了,她就是小说中的云娘,一个信奉神灵的鄂伦春老妪。她是个孤老婆子,陪伴她的是一条叫嘎乌(鄂伦春语,“撑杆”之意)的老狗。

我将故事放在腊八的日子,在民间传说中,腊八是佛祖释迦牟尼成道日,被称为“法宝节”,人们喜欢在这一天食粥,所以这天有喝腊八粥的习俗。故事的场景就很自然地放在了火车站旁的一家小店,顺吉客店,南来北往者聚集之地。腊八节的晚上,顺吉客店准备了肉粥。小说中的主要人物,警察,云娘,剁掉了手指的贼,车站信号员,以及一对提着一条鲜活红鱼,要搭乘列车去山东威海,赶在儿子忌日时(他们的儿子是见义勇为的英雄)给儿子结阴婚的夫妇,渐次在这里登场。

在构思这篇小说时,我就想这列已不允许在这个小站停下的快速列车,在腊八节的夜晚,一定要停下。怎么让它停?这是考验作者的问题。于是我让带着神偶口袋的云娘出场,她身后有个真正的神灵,就是叫嘎乌的那条狗。它在山林陪伴主人多年,已是老眼昏花,风烛残年了。我写嘎乌在列车没提速前,每天晚上在固定时刻,从山脚出发,穿越车站的铁轨,到顺吉客店接喝过酒的云娘回家。嘎乌病了好几个月,并不知道列车提速了,但腊八节的这天,久已不来顺吉客店的云娘,一如从前地来喝酒了,各路想让列车停留一刻的人也纷纷登场,在大家绝望之际,嘎乌按照以往时刻,突然来客店接喝酒的主人回家,结果耳聋的它在穿越铁轨时,被提速后的列车撞个正着,嘎乌殒命之际,列车停了下来,那对赶着为儿子操办阴婚的夫妻,如愿踏上列车。我在小说中,没让那个自残的贼踏上那趟列车,因为他已有勇气接受残缺的人生了,他把断指投进客店火炉,当柴烧了。结尾我是让云娘背着死去的嘎乌,在夜色中蹒跚回家。

小说的主要情节就是这样,在飞驰的高速列车下,有我们该停顿片刻拾取的人类神话,有该体恤和关爱的生灵,有穿越生死和时空的大爱。我给这个四等小站所在地的镇子,命名为布基兰,它是鄂伦春语,意思是神衣上喇叭状的饰物,是祈福用的。

这篇小说后来被改编成电影,名为《布基兰》,我参加了首映,影片基本的调子是对的,风景足够震撼,但投资方考虑到商业元素,加了一些情节,总体不够和谐,有些遗憾。

讲过了短篇和中篇,大家很自然地期待我今天要讲的长篇,是哪一部了。如果说我在这个话题的短篇中篇的选本上,略有踌躇的话,那么在长篇的选择上,是没有犹疑的,它一定就是《额尔古纳河右岸》,是的,就是它,我2005年出版的作品。我在小说中写了鄂温克族使鹿部落近百年的风云。

这个部落目前只有两百多人,与他们饲养的驯鹿相依为伴,在我故乡大兴安岭的山林中迁徙游走。他们信奉萨满教,喜食生肉,住在移动的稀棱柱里,日月是他们的灯盏,溪流就是它们永不枯竭的自来水源。大兴安岭林木茂盛,是新中国建设的重要木材基地,林木经过半个世纪的砍伐和自然灾害,生态环境大不如前。所以政府及时实施了天然林保护工程,禁止采伐,让林木休养生息。

我所描写的部落,就是在这个历史背景下,面临着转型的。政府的考虑似乎无可指责,为保护森林,让他们过上更舒适的日子,在山林外造屋,让他们搬迁下山,居有定所。他们用上了煤气灶,自来水,享受较好的医疗,而且政府为他们饲养的驯鹿,盖了鹿圈。但是他们下山定居后,无论是驯鹿还是部族的人,都遇到了生存问题,驯鹿不吃培植的草料,人们不喜欢睡在看不见星星的屋子里,生活方式和文化信仰双重的水土不服,促使他们和驯鹿又回归森林。

我去采访这个部落的时候,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们对死亡的态度(他们平均寿命只在五十岁上下),无比坦然和超然,在与大自然同生共息的岁月中,他们把自己看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像一棵树或一朵花一样。他们相信死后会复生,不惧生命在尘世凋谢,当然这与他们的宗教信仰有关。他们已不像过去那样猎杀野生动物,也去山外买牛肉等肉食带到山上,对大自然的索取少之又少,而且极富大爱。比如我小说中写到的女萨满,在实际生活中,她确实是每救一个人,就会死一个自己的孩子,但她从未放弃过救人,她也因此失去了几个自己的孩子。还有,他们喜欢歌唱,能即兴编词,当然他们用的是鄂温克语,一种能说但没有文字记录的文字。这些现实人物触动着我,转化为小说人物——那里有不顾个人安危的萨满,有走出森林后又回归的民族画家,有为鄂温克语言造字的人,等等等等,可以说我是想在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从他们身上看我们将遗失的文明,而那又应该是我们倾情拥抱的。

其实对待这样的我们人类文明的活化石,不仅仅是中国存在着该怎样更好对待的问题,发达国家也如此。写作这部长篇的动因之一,就是2003年,我在澳大利亚访问了一个月。我在北部的达尔文市见到的土著,刺痛了我,他们进城后,成了政府需要赈济和拯救的一族,他们离开生活领地,在达尔文市消沉地泡在酒馆,或是在街头卖艺,他们那种颓废的精神状态,令我难过。我想他们如果还生活在过去生活的领地,是自己土地的主人,没有来到灯红酒绿的都市,也许就不会迷失。

还有一个事情,是我2005年在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中心时经历的,当然那时我已完成了《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写作。有一次主办方组织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家们,游览密西西比河。日程上说我们将参观印第安人的遗址,對此我无比期待。记得那天寻访遗址,走在林木茂盛的山间,我以为所到的遗址一定有着印第安人的生活印记,哪怕是一件原始武器,一个褪色的生活器物也好,可是我失望了。我们最终看到的遗址,只是一座山下遗留下来的一些石片。印第安人的生活印记,早已是昨日长风,消失在山谷了。

再回到刚才的话题,也就是我的这部长篇,当我写作它时,走出山林定居的鄂温克山民,开始渐次回归了,现在政府已给他们提供了更为人性的生存方式,他们依然可以和驯鹿生活在深山里,不定期下山补充给养。我侧面了解到,一些猎民点成为了旅游热点,他们的经济状况开始改善。

2012年我在参加伦敦书展时,参加了一场与英国作家的对谈。主持人问我为什么会想到写《额尔古纳河右岸》?我想一部作品诞生的因素有很多,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但我采取了最简单明了的回答,我打量着主持人穿的鞋子,打量着与我对谈的英国作家穿的鞋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我说:“在全球化背景下,我们穿的鞋子,很可能是同一品牌的,但是在中国的北方,有一个部落的人,他们生活在大森林中,他们穿的鞋子,是自己打制的,是那种朴拙而美丽的鹿皮靴子。我觉得这样的靴子留下的足迹,值得一个小说家去追踪,更值得人类铭记。”——这段话依然是我今天特别想说的。

在我眼里,破坏自然,远离自然,无视人类历史进程中,我们不该遗忘的文明,就是跟万千生灵告别,人类会不知不觉被孤立起来,我们的心灵会走向黑夜。

今年过世的英国著名物理学家霍金在2010年接受采访时预言,地球将在2600年前毁灭,他说人类已步入越来越危险的时期,我们已经历了多次事关生死的时间。由于一天天掠夺地球资源,人类不能将赌注放在一个星球上,应该考虑移民火星或其他星球。这些论断,并非危言耸听,因为灾难是冷面杀手,它的降临通常是悄无声息的。

但我对地球上智慧的人类还是抱有信心,因为人类已经从历史上的各类战争、重大传染性疾病、应对生态危机等泥泞中跋涉而出,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只要我们还有慈心和爱心,反躬自省的勇气,科学的发展理念,那么我们头顶的阴霾,不会挥之不去。文学在这个过程中能做什么?我们在座的应该对美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不陌生,对蕾切尔·卡森女士的《寂静的春天》不陌生,对前苏联的艾特玛托夫的《死刑台》不陌生,这些作品通常被划归到自然文学或生态文学的行列。它们从不同侧面,指出了我们面临的问题,自然危机,生态危机,道德危机等,提醒我们摆脱贪婪,免于灾难。这些作品,无疑是这个趋向的典范文本。

近些年玄幻穿越类小说格外受宠,中国的穿越小说,穿越过去时,很多是回到汉唐时期,而穿越未来时,常常是外星系。其实这也反向证明了作家们对复杂现实是有深入思索的,他们看似以逃逸的方式,进入另一块文学区域,其实表达的还是对现实世界的忧虑。因为没有哪个时空是尘埃不染的。

但我们必须承认的是,文学还有比我今天谈的话题更为普遍的精神价值、社会价值和文化价值,如果作品都是一个倾向和调子的,那也是悲哀。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文学在全球化过程中,越来越边缘化,越来越小众,所以不断有人宣告文学死了,可纵观这些年的文学发展,它依然顽强活着,哪怕活在角落。我曾说过,只要人类存在,我们对万事万物还渴望着表达的话,文学依然是最佳途径,不会消亡。

再回到开篇的题目上吧,用文字收拢时代速度的缰绳,其实这也只是一种形容,或是一种希冀。单纯的文字本身,是没有温度和情感的,可作家将文字组织起来,当文字变成文学的时候,它就有非凡的气韵了,能与人的心灵世界沟通,安抚着尘世的我们。茶后诵读一首诗或散文,夜晚读几页动人的小说,依然会给奔波劳碌的我们,带来艺术的享受。所以说文学在这个时代,因为是开启心灵之门的一把隐秘钥匙,依然不可或缺。

我说以文字收拢时代速度的缰绳,并没有拉历史倒车的企图。更加开放和包容的世界,是每一个人心中都呼唤的。我只是想说,我们以文字收拢一下时代速度的缰绳,就不会因过松,而纵容它脱缰;也不会因过紧,使它裹足不前。我希望我们手握的缰绳张弛有度、不疾不徐,这样我们才能走出优雅的步伐。在这个旅程上,选择文学,无比美好。

责任编辑 曹明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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