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滢锦 刘瑞璞
摘要:维多利亚结构是欧洲男装发展史上重要的坐标点,也是现代男装结构的始祖。它在世界服装史中具有标志性和经典性,是现代服装设计利用和借鉴最普遍的结构系统,弄清楚维多利亚结构有助于认识现代男装结构系统和裁剪技术的脉络。文章通过对重要英文服装类历史文献的研究整理,发现具有时代印记“维多利亚结构”的衍进在礼服、外套中形成了连裁、鱼省和腰线三个典型的维多利亚结构符号,从而构建了完备的维多利亚结构图谱,还为我们认识现代男装文化生态为什么接受欧洲文明提供了一个关键的格物致知的理由。
关键词:维多利亚 结构 裁剪设计 绅士文化 应用
中图分类号:TS941.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19)03-0012-04
引言
在英国绅士文化中,“裁剪”是最高贵的艺术,是所有应用艺术中最贴近人与生活的技艺,因为艺术家需要用毛料、麻布、棉布或其他材料与人之间寻找社交的艺术性和实用性的统一而变得异常复杂。从中世纪到十九世纪初,定制是这个时期的主要生产方式,服装依照模板来裁剪。进入十九世纪,测量工具卷尺的出现,使人们开始关注人体各部分比例关系,进而形成了以数学理论为基础的测绘技术,能够脱离模板直接绘制出合适的裁片[1]。裁剪设计俨然成为一种“结构美学”。从十七世纪开始,人们就有意识地从装饰转向对服装结构的探索。十八世纪艺术思潮出现结构主义苗头,随着缝制技术与裁剪设计对结构的追求,服装去掉了不必要的装饰。到十九世纪人们继续将重点放置干服装结构与人体契合的美感之上。维多利亚结构便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
维多利亚结构的标志性要素是刀背缝和腰线的裁剪设计,十九世纪中叶是其形成的重要时期。英国绅士从沙龙文化走向工商业,活动场发生了变化,服装结构开始追求机能性[2]。维多利亚经典结构的产生并非一蹴而就,它经历了四个阶段:18世纪末的“前维多利亚结构”;19世纪初(1800-1820)的“维多利亚结构初期”;19世纪20至50年的“维多利亚结构发展期”;19世纪后半叶(1850-1900)的“维多利亚结构定型期”。定型于十九世纪末的“六开身有腰线”的维多利亚结构就是这种“机能主义”时代的产物。在欧洲绅士文化中产生深远影响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在世界服装设计史中具有标志性意义,并一直影响至今(如图1)。
一、前维多利亚结构的娇饰催生的功用设计
社会变革影响服装的风格,风格影响外观,外观通过结构实现。随着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繁荣,人们的生活方式随之改变。服装结构是服装功用的载体。结构主义的发展自始之终与功用密切相关,当服装在追求表面装饰性达到极致时会重新回归服装本质的结构上,使礼俗性让位于功用[3]。而新的“功用”设计经过沉淀又将成为新的风尚继续发展。
(一)前维多利田丝吉构的基本形制
15世紀欧洲男装主要由外套(Coat)、毛呢大衣(Great Coat)、披风(Capes)、马甲(Waist Coat)和马裤(Breeches)组成。外套(Coat)是重要的绅士服品类之一,也是践行维多利亚结构沿革的重要载体。它在1660年初次作为日常装登上历史的舞台,最具代表性的是裘斯特克(Juatsucorps),后来成为骑士的标志,骑士生活又是绅士文化的核心,因此“外套”就成了绅士文化传统的标签,在今天它的地位也未曾动摇,就有了“外套是绅士最后的守望者”的说法。
裘斯特克初期结构简单,袖子合体,袖口有硕大的克夫,袖克夫向上翻折至肘线附近用纽扣固定。衣身结构的特点之,是前后裁片在人体的侧身位置分开,这种不适应立体的结构塑造被视为裁剪的“幼稚期”,也正是维多利亚结构放弃的音盼。其二,衣身侧缝和后中缝至腰线下方,通过增加褶量的设计来使服装下摆丰满。这种保持上身合体的同时增加下摆的形制,1720年开始发展,直至1745年达到顶峰,前后身增加到几乎是一个整圆的褶量,甚至出现重叠的部分而另外增加补丁[1](如图2)。这种典型的结构,在18世纪的所有外套中均可见到,欧洲绅士崇尚骑士精神和生活方式,佩剑是重要的标志。处在褶位的侧缝和后中缝不缝合并且极度扩展设计与这种需求相适应。1690年服装的重点便有意识地从装饰向结构设计转移,并对日后结构主义的形成提供了参考m。过剩的装饰和幼稚的裁剪随着沙龙文化的没落和实业精英文化的到来(工业革命前夜)而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为强调功用设计的维多利亚结构提供了社会基础。
(二)维多利亚结构的功用设计初探
谈到维多利亚结构的变革不能不谈1730年出现的一种称为福瑞克(Frock)的外套。它是一次初试功能设计的成功之作,并影响深远。它裁剪简洁,在保留外套结构基础上,有单排扣和双排扣两种形制,与今天不同的是,它的双排扣左右都可系结,当一边损坏时另一边依然可以使用。并且初次出现了翻领的样式,领台很高,翻领是由第一粒扣不系自然下落翻折而成,史称“拿破仑领”。这种结构设计不仅可以增加服装的使用寿命,亦可灵活应对突发状况抵御恶劣的天气。前门襟设计在腰线水平裁切成“工”字形,方便骑乘,这便是燕尾服结构的前身。这种结构早期并不普遍,后期发展为骑乘外套(RidingCoat)后才被人们普遍接受,就是今天还在使用的晨礼服(Morningcoat)前身[1]。在从衣身结构来看,前身相对完整而变大(侧缝后移之故),后片较之前变得狭窄,侧缝的位置由平分前后身变为向后身位移,侧缝大幅度向后移会产生良好的塑形效果,从而形成了维多利亚结构的要素之,“刀背缝”(如图3)。
巴黎成为时尚中心前,英国贵族的着装便是时尚的代表。因此,法国的一些亲英派贵族将这种骑乘外套带回法国,随后吸收其主要的特点形成了一种新的外套——“Tail Dress Coat”(燕尾外套),就是今天燕尾服的鼻祖川。它完全继承了福瑞克无装饰褶和刀背缝这种简洁的裁剪设计,为维多利亚结构形成奠定了基础。发展至19世纪,所有的正式晚礼服场合都穿着“Cut-in Tail Coat”译为“卡特琳”[1]。“cut-in”一词是“连裁”的意思,从名称就可以反映出它是没有腰线(结构)的燕尾服,这正是维多利亚结构发展过程的重要标志之一(如图4)。
二、从发展到定型的维多利亚结构图谱
以功用主导的发展主线可以从维多利亚结构的沿革中得到印证。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特定的服装成为一种时代符号的象征。这种象征性要求服装内在结构成为经典之作,拥有精良结构的服装最终会上升到礼制层面成为一种新“规范”直至下一次的推陈出新,维多利亚结构图谱就诠释了这个经典诞生的过程。
(一)维多利亚结构的发展
在男装设计史中为什么会出现“cut-in”(连裁)这种极具符号化的标志物,就是针对“分裁”(腰线结构)演变的一个历史强调,也是试图揭示维多利亚结构的深刻性和历史价值。从“连裁”到“腰线结构”的演变并不是直接的,它还经历了一个短暂而精致的技术过程。这就是1818年出现的鱼省结构(Fish),显然人们开始关注了衣服可以通过结构的设计和技术处理塑造高雅。最初使用这种结构的就是燕尾服(Dress coat),它在社交中已经成为绅士服的主流(19世纪初成为正式晚礼服),此时服装的衣身和下摆依旧是一个整体,但它的名字不会叫作卡特琳(连裁)[1](如图5)。到1820年只有两年的时间就从鱼省结构变成了从腰部断缝结构的新式裁剪设计[4],衣身和下摆成为各自单独的部分,这样腰身的塑造更加微妙好看,且减少了制作工艺上的难度并节省面料。服装结构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从无腰线裁剪变为有腰线裁剪标志着维多利亚结构的诞生[5](如图6)。至1840年代,腰线下降到正常的位置,在横向结构变化的基础上纵向结构也发生了相应改变,衣身由原来的四片变为六片,从而使服装对人的塑造更加细致,以宣示拥有者的高贵,正因如此,燕尾服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黑色的燕尾服成为事实上的正式晚礼服,1850年“燕尾服”以正式晚礼服的专用语(Swallowtail)被广泛使用到今天(如表1)。
1840年有腰线的六开身结构标志着维多利亚结构的确立,是因为它不是孤例而是时代的标志。维多利亚结构发展过程在日间礼服中也可以得到印证。作为日间礼服的晨礼服(Morning coat)出现之前,福瑞克外套(Frock coat)与燕尾服并行,并一直作为日间唯一.正式礼服,也是维多利亚结构的重要标志。福瑞克外套作为那个时代的标志性符号又称“维多利亚福瑞克(Victoria Frock coat)”[6]。它源于军服,衍生于毛呢大衣(Great coat)。初期它严格遵循着外套的维多利亚结构衍生路线,前维多利亚结构相对完整,裁剪要素由刀背缝和后中缝组成(如图7)。1820年之后出现了从腰线断开的四开身裁剪设计[4](如图8)。到了1840年左右出现了有腰线六开身结构。此后福瑞克维多利亚结构定型便升格為正式日间礼服与燕尾服史称19世纪“绅士双峰”。维多利亚结构从连裁、鱼省到断腰的裁剪设计经过长达半个世纪,服装的比例、长度,领口的形状和尺寸,腰或高或低虽有变化,1850年为了使得修身效果更加均匀,在腰线上下还出现了纵向省。但整个过程中维多利亚结构主体一直未变,其中刀背缝最为稳定,六开身适时出现。由此维多利亚结构得以确立,形成完整的维多利亚结构图谱(如图9)。
(二)维多利亚结构定型期
燕尾服最初并没有社交的时间规定,白天和晚上都可以穿着。在1850年后福瑞克外套代替了燕尾服成为正式日间礼服,燕尾服自然升格为正式晚礼服,这就是“绅士双峰”的历史背景[1]。1860年开始,福瑞克成为主导的正式日间礼服,要求造型更加轻盈,下摆通过使用更少的面料使服装的线条变得简约,衣长也缩短到了膝围线上下。1872年出现了福瑞克礼服降势,晨礼服(Morning coat)升势的局面,但它们都坚守着维多利亚结构。晨礼服由乘马服(Cutaway)发展而来,大约于1820年左右出现,形制介于燕尾服和骑乘服之间的一种斜圆摆日常礼服[7]。到19世纪末为晨礼服和福瑞克礼服的并行期。1890年燕尾服、晨礼服和福瑞克礼服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始终不变的是维多利亚结构。20世纪初晨礼服开始盛行,取代福瑞克礼服的迹象显现出来[8]。因为晨礼服整体风格造型更加符合简约的发展趋势,又与燕尾服有相同的风格特点,史称“新绅士双峰”,而福瑞克礼服在爱德华时期止步却被定格在了维多利亚时代[1]。燕尾服和晨礼服继承维多利亚结构继续前行至今,至止勾勒出一幅清晰践行维多利亚经典结构裁剪设计的图谱,且仍被今天的人们享用着[9](如表1)。
三、维多利亚结构复现与创新
服装承载着历史的印记,剪裁则是描绘这一印记的画笔。每种服装都不是永恒的,而由于当代艺术家和设计师使其复苏而重新焕发光辉,他们的作品触碰历史并赋予它们新的内涵。作为重要历史标记的维多利亚结构,智慧大师从不放弃将它投入现代女装设计语境中,新的维多利亚总会在某一天出现。
查尔斯,波德尔曾提议“用过去面对现在”1107。这一观点引发了设计师和艺术家们对历史的思考、挖掘并应用到设计当中。对于历史的应用值得去做的是“复现历史”和“选择性创新”。复现历史并不是简单重复而是唤醒。1986年爱马仕(Hermes)推出的春夏女装系列的骑士套装,其灵感来源于1833年《绅士时尚》的骑士插画,两项相比时代气息强烈但不乏骑士精神的现代女权语汇,其中重要元素就是维多利亚结构的变异运用(如图10)。设计师凯瑟琳·哈妮特(KatharineHamentt)推出的有裤子的套装,其灵感来源于1849年《裁缝杂志》时尚插画的福瑞克外套(Frock coat),创造了一种松弛的维多利亚结构(如图11);设计师尚塔尔托马斯(Chantal Thomass)1989至1990年的秋冬系列推出的晚礼服套装的灵感来源于1785年裘斯特克外套加定型时期的维多利亚结构。将历史中的男权符号和技术手法带入女装,它不是简单的“女着男装”,而是通过这些手法探索塑造新时代的职业女性形象(如图12)。
“选择性创新”是指创造经典的技术还没有被超越的时候,这一技术便可以赋予它新的更多价值。维多利亚结构要素能够有效地塑造腰部形态,因此被许多设计师广泛用于设计作品当中。结构大师克里斯托勃·巴兰夏加(Cristobal Balenciaga)是最多运用维多利亚结构的现代艺术家。他在1961年推出的黑灰色凹凸面花纹真丝套装采用了维多利亚六开身的结构要素,雅致的廓形加以严谨的缝纫技术,使这件服装成为超越时空的经典之作[11](如图13)。克里斯汀·迪奥尔(Christian Dior)的作品自始至终都在追求廓形的变化,最钟情的就是“X”外观,因此在他的作品中经常可以看到维多利亚结构如影随形。1947年他推出的新外观廓形(New Look),直接使用了维多利亚的收腰结构特点,其强调圆肩造型、收腰和裙摆宽大的特征成为1940年代标志性造型(如图14)。后在此基础上再次推出收腰翘摆的翼形夕随见。[2]这些以维多利亚结构特点与当下流行趋势碰撞产生出的新作品一直延续到今天。2018年初秋七分袖双排扣西服延续了维多利亚的经典塑造,得益于设计师用全新的面料、结构和裁剪技术重新诠释,他们从历史中汲取养分,通过设计创造出维多利亚新经典(如图15)。
结语
当繁冗庞杂的装饰无法适应工业革命的精英文化,人们便开始了对结构主义的探索。維多利亚结构的发展演变印证了否定之否定的发展规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从最初外套无意识的结构设计转向对全新服装类型有意识追求细致的结构设计:侧缝线向后位移形成“刀背缝”,使服装塑造更加立体,结构设计开始由幼稚转向成熟。日后服装逐步尽“连裁”到“鱼省”再到“有腰线”的结构设计进一步强化了服装与人体的契合度。服装已不仅是服装本身,它更是成为新时代对身份的认同和归属的文化符号。维多利亚结构符合现代审美观,是因为还没有一个可以取代它的“伟大结构”,如果始终没有出现,它便是永恒。因此,以史为鉴了解一种经典服装的发展脉络和结构特点,对未来超越经典的服装创新设计与运用具有重要理论与实践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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