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短一长皇帝“心思”各不同

编者按：在2019年第2期《中国收藏》杂志中，景德镇市陶瓷考古研究所所长江建新先生站在考古学的角度，严谨且通俗地论述了嘉靖御窑瓷器的形成原因以及在形制、釉色、纹饰等方面所具有的特点。众所周知，在嘉靖之后，明朝经历了一“短”一“长”两位皇帝的执政——隆庆与万历，这两朝的瓷器又有着怎样的发展脉络呢？本文将继续通过瓷器标本并结合相关文献与出土情況，为各位藏友梳理一番。

明代隆庆朝仅历时6年（1567年至1572年），从嘉靖时期实行的“官搭民烧”制度至隆庆时期，似乎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御窑厂内的烧造活动也明显减少，故御窑厂遗址内出土的隆庆官窑遗物十分稀少。

隆庆青花渣斗残片（图1），器底书青花“大明隆庆年造”款，绘有青花花卉纹，青花呈色与嘉靖相似。据载隆庆青花以回青料为主，根据出土遗物观察，同样使用回青的嘉靖、隆庆、万历青花瓷，隆庆朝的青花发色蓝中泛紫，浓重鲜艳而较为纯正，说明这一时期回青料使用已较为成熟。

根据御窑厂出土情况看，隆庆官窑产品造型简单，而传世品中常见的六方壶、花形盒、方胜形盒，四方、六方、八方形多角形盒，文房用具之类的砚台、水滴等，御窑厂内几乎不见。有可能这些产品是实行“官搭民烧”制度后，在民窑作坊内烧造的。

从出土与传世遗物观察隆庆官窑瓷器装饰纹样基本沿袭前朝，但布局疏朗，绘画主要采用单线平涂，填色工整。还有用开光的形式来表现纹饰，主体纹饰常见团龙、云龙、双龙戏珠、龙凤、鸳鸯、鱼藻、仕女婴戏、松下高士、雉鸡牡丹等，而玉兔、狮、虎、蜜蜂、梅花鹿等纹样则具有隆庆朝的特点。另外还有以马、黄蜂、猴组成的纹饰，即寓意“马上封侯”，也是最具隆庆特征的装饰纹样。

隆庆官窑瓷器多书“大明隆庆年造”六字楷书款，有六字双行双圈款、六字双行方款，大件器物口沿书六字横款和竖款。也有少量的“隆庆年制”款和“隆庆年造”四字双行方款。隆庆年款书“年造”多于“年制”，这也是隆庆官窑瓷器一大特点，另有一件隆庆青花渣斗标本亦书“大明隆庆年造”款。

隆庆青花继承嘉靖风格，有些隆庆青花未署年款的瓷器，几乎与嘉靖、万历青花相似，不易区分。这一时期实施的“官搭民烧”制度比较成熟，对民窑生产起到刺激作用，故隆庆民窑青花瓷大多较为精细，几与官窑瓷相仿。

明代万历帝有国48年（1573年至1620年），是明代历时最长的一朝，这一阶段是整个明代社会经济状态最为活跃时期，万历前期由张居正主持的改革使明代一度呈现中兴气象，宫廷对于瓷器的使用也要求更高，从御窑厂遗址出土的万历官窑残片来看，其胎釉和彩绘似比嘉靖显得精细。随着明廷废除禁海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成立，使瓷器产量剧增，瓷器品种增多，出现了专门对外贸易的外销瓷。这一时期极大地刺激民窑发展，使民窑产品日益精细，几乎可与官窑瓷媲美。

万历皇帝自幼受其生母慈圣皇太后的影响，崇佛之至，继位后又承其父穆宗崇奉佛教的政策，在位期间曾敕建五台山的大塔院寺、舍利宝塔、洪福万寿藏经楼阁，复建龙泉寺万圣阁等，还多次于五台山举行规模盛大的法会。据《明史》记载：慈圣太后“顾好佛，京师内外多置梵刹，动费巨万，帝亦助施无算”。每当万寿节时，万寿寺便聚集近千名僧众为皇上、皇太后诵经祝寿，其场面十分壮观，“其梵呗者几千人，声如海潮音”。万寿寺僧人盛大的祝寿佛事活动引得世人瞩目。由于当时社会和宫廷盛行佛事，故宫室器用也多装饰佛教题材与纹饰，一改嘉靖时期道教盛行的局面，官窑瓷器装饰出现另一风貌，流行佛教元素装饰。

明代的佛教，在万历时期影响了明末乃至清初青花瓷器的面貌。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器物造型也开始转变，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明抄本万历起居注》有记，万历十四年七月七日，慈宁宫莲花盛开，“房中即吐重台，台中复结莲意，慈圣及神宗赐予辅臣观赏，申时行等更是逢迎上意，把盛开的莲花成为皇上仁孝、宫内祥和的产物。”莲花乃是佛教象征物，神宗为讨母亲开心，也借题发挥，命人绘制瑞莲图，明御窑厂内也曾出土有莲花瓣式盘残片。

从传世与出土遗物看，万历青花胎土质地总体不如前朝，制作工艺也不如前朝精细。万历早期仍然使用回青青料，发色浓重艳丽，蓝中泛紫。据载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回青料用竭，开始使用浙江产的所谓“浙料”，由于这个时期对青花钴土矿料的水选到火煅采用了新的工艺，提高了青花的发色效果，使浙料呈色青翠幽蓝，与回青相比另有一番特色。

万历官窑瓷器主要造型有花觚，盒、烛台、炉之类，文房用具类有笔插、笔管、笔洗、笔船、龙形笔山、调色盘、印盒水滴等，这是万历官窑特色产品，罐类器型多种，蟋蟀罐是万历官窑瓷器代表性制品。

万历青花构图繁密、装饰纹样主次稍显凌乱，万历青花绘画线条有阴阳深浅之分，有代表性的技法是青花淡描、铁线描和淡水点染，构图时用线条加极淡的青料单线或双线勾出图案的轮廓，再加以渲染填色，画面有水墨画的效果。另有在画面上预留空白处用单线描绘主题纹饰，称为“预留空白”，如万历五彩人物纹碗标本（图2），具有万历典型装饰特征。

万历官窑稀见纹饰有虎纹、螃蟹纹、蕉石玉兔纹、稚鸡牡丹纹等，人物纹主要绘婴戏、四妃十六子、河洛图书、南极仙翁、魁星、达摩，还有戏曲插图等，在人物纹旁边往往还配以山石、梵文、八宝、龙纹（图3）等。纹样的特征是人物体形比较失真，婴戏纹中孩儿的头大，后脑勺大，和身体不成比例。花卉与瓜果纹常与“福”“万”“寿”等字结合装饰。龙纹绘画的比较草率，龙嘴画的比前朝更长，大多是侧身龙，也有正面龙。官窑器大多书青花“大明万历年制”双行六字楷书双圈款（图4），很少使用“万历年制”四字款，御窑厂遗址不见有万历四字款瓷片出土，可能当时许多官窑烧造活动是在民窑作坊里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