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之险:加里·斯奈德诗选

2019-03-29 07:44
十月 2019年2期

还有什么要讲

读劳弗林a《诗全集》的校样

想着写一篇评论。

当他说到庞德,多么温情,

我回想起

23岁时,我坐在瞭望哨里,在黑风呼啸中

在北瀑布的北端,

岩石和冰的上方,疑惑不定

我该去圣伊丽莎白医院看望庞德吗?b

结果去了伯克利学汉语,最终去了日本。

杰把他对女人的爱

他 对情人的爱,他的热情,他的痛苦,他痛苦的原因

都摆在那里。

我现在63岁,正开车去接我十岁的继女,

几家拼车。

刚写完一封五页的信,给县务委员

关于一位前任委员,

现在是个有偿说客,

他歪曲事实并因撒谎而获得报酬。我是否

必须对付这个浑蛋?是的。

杰姆斯·劳弗林的稿子在我书桌上。

昨天深夜读着他清晰的诗行——

和伯特·沃森译的一卷苏轼,a

接下来可能写一篇评论。

九月炎热。

分水岭研究所开会,

计划与土地管理局更多合作。

我们这里来了参观者,来自中国林业部门,

他们 想看看我们的当地人怎么应对我们的计划。

报纸社论反对我们,

一位植物学家正在沼泽中寻找稀有植物。

我想起杰如何在诗中写他情人的故事——

写了很多,

触动了我,

如此大胆——愚蠢?

写这么多关于你情人的事

而你是个结婚已久的男人。然后我想,

我知道什么?

关于该说什么

或不说什么,什么该讲不该讲,跟谁讲,

什么时间讲,

等等。

脚踝深的灰

脚踝深的褐色泥灰 雨后变黏

走过焚烧后森林的湿地面

(独臂机械工在修理拖车上安装的发电机

一只小烧烤架在拖车旁

检查柴油花了十个小时后,正在烤牛排)

— —我们正小心穿过湿滑的灰烬到一棵砂糖松

——一位私人木材公司的规划师

一位州里来的消防专家,一位县里女主管

一位前森林管理官员,区域护林员

一 位从事实业的科学家,他提前退休,做善事,

县里的学校主管,

和全国产量最大的公共森林之一的主管——

在大山漂亮的阴面高处

在 很长一段时间的夏季山火和一周雨水之后。

经过几英里挺立的死树,开车到这里,

凝视对面山谷,

目光扫过无针的黑树桩,

树桩站立,烧过的针叶悬垂,

一片片绿树,看起来仍像是活着。

他 们说,当大火变弱,地面积叶层又烧了数周。

我们来看的这棵高贵的砂糖松,仍是绿色,

七英尺胸径,“胸高处的直径” b

第一棵一百英尺以上。

区域护林员绕着树干基部

就在灰渣上面位置,凿出四个凹口:

树干形成层c已被地面积叶层缓慢的灼烧

烤干,变成了深色。

他说,“很可能三年后死亡。

但我们将让它立着。”

我 绕着走一圈儿,祈神保佑它,“好运—长寿—

萬物安好d——我希望会证明你说错了。”

一边在烧焦的树枝上来回踱着步子。

冬天的杏树

树倒下

腐根历历可见,衬着天空,泥泞斜挂

树干和枝丫满地都是

在我妈妈的车道上——她的车被堵在了

房子边——她昨晚打电话

“我没法出门了”

我黎明时出发——凛冽而清朗,

从上周开始的小雪还在零星飘洒

小斯蒂尔树艺家的链锯(一只鸫鸟)

装备用的帆布背包

往城里去 汽车在冰冻上摆尾

她在院子里,戴着从她的堆羊毛奖品

和来自“世间善心”活动的a

芥末色编织帽,披着樱桃色披肩

树的腐枝和柔曲的叶芽

同在一个可恶的临死的旧框里

我妈妈八十七(还在开车)

担心危险,

锯子的咆哮追逐她,直到屋里。

在清新明亮的空气中,我移动树枝和树干

木柴堆这边,碎渣在那边。

把车道打扫干净——三个小时。

屋里太热

喝巧克力,吃黑面包和熏牡蛎,

洛伊斯回忆起我年轻时的工作经历

那时我做这类工作

而 我当时“那么聪明。但你小时候总是很努力”。

她告 诉我一个故事:她自己,十七岁,在西雅图兼职

在 一家商店当店员,老板把她叫来一顿责备。

“ 你怎么会在那里购物?”——一家竞争对手的地方。

——她姐姐在那里工作(我姑姑海伦)

可以让她拿到一个好折扣

和他们给她的一样。

老 板说:“好。那好。嗯。”洛伊斯说,“还有

到加薪时间了。”我问你拿到加薪了吗?

“我拿到了。”

在这张椅子上好几个小时

听这些陈年故事。

“我很瘦。这么单薄。”

现在她很胖。

“谢谢你,儿子,清除了那棵树。

你做得又快。

邻居会说

他马上就来了。”

嗯我需要变一下。

绕着不错的杏木走几圈——

也许我的会手艺的朋友霍利愿意要

你 不能只当柴烧——做一只碗或一把沙拉叉子

老倒的

杏树

瓦列霍图书馆b

瓦列霍图书馆

在太平洋东岸曾是最好的

那时他正在读卢梭,伏尔泰

(有的是从莱诺号船上买的)

美国佬来了,他欢迎他们

虽然他们赶走他的牛和马

一年后,房屋、书籍和一切,焚为平地。

佩塔卢马河a东边的旧土坯屋仍屹立不倒。

牧场上的银色棚子一度是鸡舍

如今新的方块豪宅沿斜坡一路行进。

在我妹妹的“空壳”书会,有些退休的

养鸡人在散步,抚弄着喜欢的鸟。

瓦列 霍把种植葡萄的秘诀教给了查尔斯·克鲁格

和阿格斯丁·哈拉兹——如今葡萄园无处不在

但支持无政府主义的鸡蛋生产者消失了。

海湾的底床全都因为采矿而变浅

冰河期以前的山脉变成了干枯的河床

为了黄金而被翻起,被水管洗过的砾石

在洪水中扫过山谷。

农场主们失去了耐心,矿工们也不见了。

新来的人住在山麓丘陵。

松脂和尘土,毒橡木。

晒谷场的篱笆给陀罗草遮了光

曼陀罗b,曼达,大喇叭花,暗色的叶。

佛教之前世上就有的古老植物:

無论是谁在这里,无论什么语言——

种族或世纪,要知道

那植物会擦净你的心灵,c

把你所有的书丢到一边。

洗车时间

望着一棵灰松树,

被火改变了的短粗锥体

向上方束得紧紧,

那个轮胎店后面的一棵大树

——我坐在低矮的篱笆上

一群狂野的年轻人在做公益

给我女儿的车做清洗。

文身和留胡子的白人帅哥,

棕色和黑色的小伙,

我问“你们在给什么筹钱?”

“街头小酒馆的

毒品和酒精”

老瑞奇轿车

从没这么整洁过

关于艺术,她一切都懂

关于艺术,她一切都懂——她芬芳,柔和,

我 骑车到她漂亮的石头公寓,把自行车藏在篱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