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因素对西南已婚女性流动范围选择的影响分析
——基于西南四省市的动态监测调查数据

2019-03-29 06:49:24刘昕禹杨锦秀
天府新论 2019年1期
关键词:西南地区劳动力流动

刘昕禹 杨锦秀

劳动力流动是城镇化进程中的普遍现象,其对家庭和社会的稳定以及国家经济发展有着重要意义。加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健全农村留守儿童、妇女和老年人关爱服务体系等内容也在党的十九大上被提及。但是,进入21世纪以来,受到家庭、性别、工作、地区等多种因素的影响,退出劳动力市场的已婚女性人数不断攀升,已经成为社会不可忽视的问题。这种状况对于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社会保障等都存在不利影响。[注]熊瑞祥,李辉文:《儿童照管、公共服务与农村已婚女性非农就业——来自CFPS数据的证据》,《经济学(季刊)》2017年第1期。因此,以劳动力流动较大的西南地区的已婚女性作为研究对象,探讨家庭因素对其流动范围的影响,有助于深入了解这些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劳动力群体的实际情况,为提高已婚女性生活质量和改善其经济社会活动提供理论依据。

已婚女性作为家庭中重要的成员,也作为社会发展中不可或缺的劳动力来源,其就业、流动的情况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关注。相关学者从不同的角度研究了家庭因素对已婚女性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并提出建议。在家庭成员方面,儿童和老人对农村已婚女性就业方式的选择有着重要影响,传统的家庭分工使得已婚女性更多地承担了抚养孩子、赡养老人等家庭生产的责任,降低了她们从农业向非农就业流动的可能性。[注]陈璐,范红丽:《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照料者健康的影响研究》,《人口学刊》2016年第4期。而在就业地点的选择上,需要照顾孩子的已婚女性选择外出非农就业的可能性大于本地非农就业的可能性。[注]周春芳:《儿童看护、老人照料与农村已婚女性非农就业》,《农业技术经济》2013年第11期。特别地,从事家庭老人照料活动还会使女性患病率显著增高[注]韩洪云,梁海兵,郑洁:《农村已婚女性就业转移意愿与能力:一个经验检验》,《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5期。,影响其劳动力流动。此外,配偶对已婚女性的流动同样具有显著的影响,配偶的带动作用能极大地促进已婚女性的流动。[注]朱嘉蔚:《“工作——家庭”冲突中的已婚女性劳动力市场参与探析》,《江西社会科学》2011年第6期。在已婚女性自身情况方面,农村已婚女性本身由于年龄、文化程度和技能等方面的差异,其劳动力流动的方式也有所差异,[注]赵卫红,刘秀娟,刘冬蕾:《农村已婚女性劳动力转移就业影响因素分析——以河北省为例》,《农村经济》2012年第3期。年轻、受教育程度高、有一定技能水平的已婚女性更倾向于外地就业。[注]吕臣,彭淑贞:《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影响因素、规律及对策研究——基于山东省309份调查问卷》,《广西社会科学》2014年第8期。由此可见,多种家庭因素都会影响已婚女性劳动力的流动。于是,针对家庭因素导致的限制已婚女性劳动力流动的情况,有研究表明提供儿童照管公共服务有助于缓解这一阻碍,能够将这些劳动力从农业部门中释放出来。[注]苑会娜:《农村已婚女性的流动与留守》,《人口与经济》2009年第3期。同时,加强职业培训,提高农村已婚女性技术水平,改变农村已婚女性在劳动市场上竞争的弱势地位,能够提高已婚女性的流动意愿和就业转移能力。[注]刘妍,脱继强:《江苏省农村已婚女性劳动力非农就业的影响因素分析》,《中国人口科学》2008年第2期。

从现有文献可以看出,家庭因素对于已婚女性劳动力流动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探讨多集中在家庭中各成员(包括女性本身)对已婚女性流动的作用,而大多忽略了地区差异及家庭整体情况的影响。针对现有研究的不足,本文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了综合和拓展:第一,西南地区人口繁衍深受农耕文化的影响,农耕社会中浓厚的家族制观念,“多子多福”“三代同堂”“五世其昌”等成为人们追求的家庭目标,[注]刘家强,唐代盛,蒋华:《西南地区人口发展战略中的特殊性问题》,《探索》2008年第3期。而现代家庭观念的转变以及生活方式的变革又在悄然改变着西南地区的家庭结构。所以考虑地区差异,本文以西南四省市为例,选择3450个已婚女性家庭样本,使得对劳动力流动的研究更有针对性。第二,在劳动力流动方面,不同于其他研究以农业就业向非农就业流动的模式为主,本文是探究已婚女性对流动范围的选择。第三,在家庭影响因素方面,除了扩展家庭成员方面的衡量指标外,还加入了家庭整体经济情况方面的指标,较全面地分析了家庭因素对已婚女性流动的影响。

一、基本假设、模型应用和数据描述

(一)基本假设及相关概念界定

本文研究基于家庭理性的假设前提,即西南地区已婚女性家庭的生活及流动范围选择是在家庭成员商讨的情况下,考虑家庭面临状况,追求家庭整体利益最大化的最优安排。[注]陈江生,连晋姣:《农村劳动力流动模式选择影响因素分析》,《大连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本文在此假设下,将每一位成年且智力水平正常的家庭成员看作是能够融入家庭生活和理解家庭决策的人。因此,问卷调查涉及的西南地区已婚女性回答信息具有真实性,以西南地区家庭为基本单位进行分析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和科学性。

本文从西南地区已婚女性的视角出发,探究家庭因素对其流动范围选择的影响。由于女性所具有的生理特征使其在家庭生产方面具有比较优势,所以男性往往承担起养家糊口、获取社会地位的责任,而女性则承担哺育子女、家务劳动和照料老人等职责。特别是已婚女性,较之未婚女性,会将更多的精力分配到家庭中,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此外,西南地区的女性与东部经济较发达地区的女性相比更保守,“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观念更重,这也就意味着家庭因素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她们的行为。基于以上认识,本文以西南已婚女性流动范围为衡量指标,将所研究的样本女性分为三种类型,即跨省型、省内跨市型、市内跨县型,以此探究家庭因素对西南已婚女性流动范围选择的影响。

(二)模型应用

本研究中作为因变量的流动范围类型有3个,即跨省型、省内跨市型、市内跨县型(跨境型样本数量过少,故省略),以跨省型为参照,采用多项logit模型(Multinomial logit)对相关影响因素系数进行估计。[注]克里斯托弗·F. 鲍姆:《运用stata学习计量经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显然,按照家庭利益最大化原则,已婚女性个体i选择类型j,当且仅当类型j带来的效用Uij高于其他类型,故个体i选择类型j的概率可写为:

p(yi=j|xi) =P(Uij≥Uik,∀k≠j)

=P(Uik-Uij≤0,∀k≠j)

(1)

假设{εij}为iid且服从I型极值分布(type I extreme value distribution),则可证明:

(2)

显然,选择各类型的概率之和为1。在此,将类型1即跨省型作为参照组,然后令其相应系数β1=0。由此,共有3种类型,而女性个体i选择类型j的概率为:

(3)

将公式(3)中类型j=2或j=3的概率除以j=1的概率得到省内跨市型与市内跨县型相对于跨省型的可能性比,即某一自变量在保持其他自变量不变的情况下,每变动1个单位会引起所研究类型的概率与其参照类型概率之比的变化。具体表达式为:

(4)

以上模型中参数估计均在stata14中完成,用最大似然法(MLE)进行估计。

(三)数据来源及变量说明

本研究所采用的数据来源于2016年全国流动人口卫生计生动态监测调查数据,该调查以31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2015年全员流动人口年报数据为基本抽样框,采取分层、多阶段、与规模成比例的PPS方法进行抽样,调查对象为在流入地居住一个月以上,非本区(县、市)户口的15周岁及以上的流入人口,使调查结果对全国和各省具有代表性。本研究选取受访者户籍地所属为西南四省市(四川、重庆、云南、贵州)之一的已婚女性,统计其个人及家庭信息。由于部分被调查数据表现出明显的不合理,例如极端值、异常值,或者重要内容缺失,将这些样本剔除后,最终确定家庭样本数为3450户。从样本规模来看,符合大样本要求。本文中涉及的相关变量统计信息如表1所示。从中可以看出,样本相关变量类型分布较均衡,民族、年龄、平均月收入等变量也与国家发布的相关统计数据较接近。

表1 变量定义及统计描述

在变量设定方面,本研究以流动范围为因变量,自变量分为西南地区已婚女性个人信息、其配偶信息、家庭中其他成员信息、家庭经济情况四个方面。其中,需要说明的几个变量是:(1)就业身份选项中,“其他”表示除了雇员、雇主、自营劳动者外,属于家庭帮工或是无固定职业的一类劳动者;(2)适龄但未上学人数是指实际年龄在7周岁以上,却由于外在或者自身原因未去上学的人,这部分家庭成员可能更需要其他家庭成员的帮助,因此本研究设置该变量。

二、不同流动范围的西南地区已婚女性家庭情况描述分析

如表2所示,对西南地区家庭情况的描述分成已婚女性个人信息、其配偶信息、家庭其他成员信息和家庭经济情况四个方面,并从这四个方面对跨省、省内跨市、市内跨县三种类型的流动范围进行统计与对比,其中以已婚女性跨省型家庭为参照评价统计显著性。

表2 不同流动范围的西南地区已婚女性家庭情况描述

注:*表示显著性水平为0.1、**表示显著性水平为0.05、***表示显著性水平为0.01。

(一)已婚女性个人信息描述分析

跨省外出务工的女性相对省内务工的女性而言,汉族比例更大,且更加年轻,这也符合现阶段外出务工劳动力年轻化的趋势。[注]牛静坤,何晓晨,刘玉青,杜海峰:《不同流动模式下农民工集群行为参与——高风险群体的识别与分析》,《人口学刊》2017年第2期。[注]宋全成,文庆英:《流动人口规模、结构及特征的人口社会学分析》,《山东社会科学》2014年第10期。[注]中共山西省委党校课题组,冯锦彩:《新型工业化背景下农村女性劳动力流动问题探析》,《理论探讨》2014年第3期。值得注意的是,流动范围越小的已婚女性学历越高,可能的解释是高学历可以带来更多的就业选择,而受教育程度低的女性在背负家庭经济压力的情况下,就业选择相对狭窄,为了获取更高的收入,往往只能到更发达的地区外出务工,并且就业行业向劳动密集型的第二产业集中。此外,虽然相比于省内流动的已婚女性而言,跨省务工能带来更高的收入,但由于省外不同于省内的工作与生活环境,省外务工的已婚女性打算长期居住的意愿更低。

(二)已婚女性配偶信息描述分析

统计样本中,夫妻间的年龄并无显著性差异,但已婚女性的配偶在受教育程度与流动范围选择方面,呈现出与已婚女性相似的规律,流动范围越小,教育程度越高。此外,从配偶所在地可以看出,西南地区家庭中夫妻双方往往共同务工,流动范围具有一致性。这种方式更能增进夫妻感情,维系家庭关系。

(三)已婚女性家庭其他成员信息描述分析

家庭中60岁以上老人的数量和“留守老人”的数量都随着已婚女性流动范围的扩大而减少,而学龄前儿童的数量却随着已婚女性流动范围的扩大而增加。这说明照顾家中老人的责任会限制西南已婚女性的流动行为,省外务工的女性相比省内务工的女性,有较小的“养老”负担。但学龄前儿童的数量对已婚女性流动的影响则有所不同:一方面,年龄小的孩子数量越多,已婚女性受到的经济压力越大,越会到省外收入更高的地区务工;另一方面,外出务工时,已婚女性倾向于将年龄小的孩子带在身边。这样的选择既能缓解家庭经济压力,也能给予孩子更有利的成长环境。

(四)已婚女性家庭经济情况描述分析

西南已婚女性家庭在省外能获得比省内更高的收入,这说明大部分外省务工人员背井离乡换来了更高的收入。而在家庭平均每月总支出方面,所选样本显示出省内跨市流动型的已婚女性家庭支出最少,而市内跨县型的已婚女性家庭支出最多。

三、西南地区已婚女性流动范围选择影响因素回归分析

为更准确地探究相关家庭因素对西南已婚女性三种流动范围选择的影响,应用模型(3),以跨省类型为参照组,以省内跨市和市内跨县类型为对照组,说明个人信息、配偶信息、家庭其他成员信息和家庭经济情况对不同流动范围选择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家庭因素对西南已婚女性流动范围选择影响估计(n=3450)

注:*表示显著性水平为0.1、**表示显著性水平为0.05、***表示显著性水平为0.01。

表4 多项logit模型建模质量检验

同时,表4显示了针对多项logit模型的建模质量进行相关检测的结果。可以看出,在模型拟合信息表中,模型拟合的显著性值小于0.05,说明模型具有统计意义;在拟合优度表中,皮尔逊卡方显著性值均为0.999,该值在0到1之间,数值越大,说明模型对原始数据的拟合度越好;在伪R方表中,依次列出的3个伪R方值(类似于决定系数)均较高,最高为0.961,说明模型对原始变量变异的解释程度很好,拟合程度高。

(一)已婚女性个人信息对自身流动范围选择影响分析

在西南地区已婚女性受教育程度方面,表现出的信息与表2的结果相一致,进一步说明了受制于文化水平,学历较低的已婚女性会选择跨省到经济更发达的地区打工。具体来看,省内跨市流动与跨省流动相比,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选择留在省内的概率就增加45.3%。需要注意的是,在户籍所属省份方面,特别是县域流动与省际流动相比,川渝地区已婚女性呈现范围更小的流动态势。其原因可能是,川渝地区在西南四省市中属于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其已婚女性在省份内即可获得理想的就业岗位,而贵州、云南地区的女性则有更大的跨省流动倾向。然而,从就业身份、所属行业、个人月收入等情况来看,虽然不同流动范围之间有差异,但是并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随着西南地区经济的逐步发展,与其他地区相比,就业情况的差距在逐步缩小。

(二)已婚女性配偶信息对已婚女性流动范围选择影响分析

表2和表3中夫妻年龄差距这一变量均不显著,说明该因素并不影响已婚女性的流动范围选择,而配偶所在地的变量表现出与表2相同的规律,配偶的流动范围选择是影响西南地区已婚女性流动范围选择的重要因素。表3中的结果再一次强调了西南地区家庭夫妻两人倾向于共同打工,异地务工的情况很少。

(三)家庭其他成员信息对已婚女性流动范围选择影响分析

家庭中老人信息方面的变量未达到显著水平,可能的原因是外出务工的受访已婚女性中,家中有留守老人的样本很少。3450位受访者中仅有341户家中存在“留守老人”的情况,且在341户中,家中有60岁以上老人的仅有284户,老人身体不健康且无兄弟姐妹照顾的仅为30户。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西南地区已婚女性承担着照顾家中老人的责任,选择到省外务工的女性大多没有照顾老家老人的负担。同时,学龄前儿童数量也是影响西南地区女性流动范围选择的重要因素。西南地区已婚女性在选择外出务工时,会更多考虑到家中学龄前儿童的情况。儿童数量越多,已婚女性所在家庭经济压力越大,越容易选择收入更高的省外务工。

(四)家庭经济情况对已婚女性流动范围选择影响分析

家庭经济情况中,外出务工的已婚女性家庭每月支出与收入变量在模型结果中均不显著。一方面可能是由于该数据的局限性,没有统计更详尽的收入和支出项;另一方面也与当前西南地区经济不断发展,进一步缩小与发达地区的差距有关。

四、结论与建议

研究表明,家庭因素对于西南地区已婚女性流动范围的选择有着重要的影响。在已婚女性个人信息方面,省外务工的女性较之省内务工的女性更年轻,月收入更高,但受教育程度却更低。这说明,较高的受教育程度使得已婚女性在就业方面有更多选择,而不用迫于生活压力选择到省外经济更发达的地区进入劳动密集型行业。同时,配偶的就业地选择显著影响着西南地区已婚女性流动范围的选择,女性更倾向于同丈夫一起务工,共同生活。此外,家庭中的老人情况和学龄前儿童数量等因素同样影响着已婚女性的流动范围,她们承担着西南地区家庭中赡养老人和照顾孩子的重任。学龄前儿童数量越多,女性越容易选择省外务工。在家庭经济情况方面,样本数据进一步印证了省外务工的已婚女性家庭能获得更高的收入。正是因为省外经济相对发达,才能提供更高工资,从而影响已婚女性流动范围的选择。

基于上述研究,本文提出以下几点建议:(1)提高西南地区已婚女性的受教育水平是改善西南地区“不平衡和不充分发展”的动力,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有利于女性劳动力向省内就业流动,推动本省经济发展;(2)从稳定家庭生活和提高家庭福利出发,应给予西南地区外出务工家庭更多关照,努力创造更好的社会条件使家人一起外出,让老人和儿童受到更好的照顾,以减轻已婚女性的家庭顾虑;(3)提供更完善的保障性措施,能够使外出务工人员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实现健康平稳的城镇化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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