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来的外孙

复林 余深

无论出于什么苦衷，当一个家庭弃养自己收养的孩子，一定会遭到全社会的谴责。那如果他们谋杀了自己当初收养的孩子呢？

2018年10月23日，得知女儿终于怀孕的喜讯，解经礼却痛苦地抱头痛哭。仿佛被命运无情捉弄，8年来，他为了女儿的幸福殚精竭虑，却又亲手毁掉了这个家……

女儿不育，老人擅自抱养外孙

时年59岁的解经礼，家住重庆市开州区附近，解红是他的独生女。没有儿子养老，让思想保守的他经常担忧自己的晚年。

2005年，解经礼临时被聘用在工地管理物料，来自四川内江市农村的王庆是水电工，经常来领材料，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解经礼对王庆的印象不错，小伙子干活儿勤快，老实可靠。尤其得知王庆家里兄弟多，他动起了招婿上门的心思，这样一来就可以把女儿留在身边，自己晚年也有人照应。于是，2005年端午节那天，解经礼把王庆请到家里做客，给他和女儿创造机会。果然，两个人一见钟情。但是，王庆认为做入赘女婿容易被人看低，表示结婚后他暂时住在岳父家，等有了条件后，他们就在村里另建新房单过。王庆说得合情合理，解经礼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2006年，解红与王庆结婚，夫妻俩感情融洽。

女儿结婚后，解经礼夫妇眼巴巴地等着抱外孙，但几个月过去了，却不见解红怀孕。禁不起父母再三催促，2008年3月，解红去医院检查身体。经医院确诊，解红的子宫发育异常，存在严重的配子输送障碍。医生还说，解红的治愈难度很大。

从那之后，解经礼开始惶恐不安，非常担心王庆因此嫌弃解红，他还三番五次试探女婿的想法。王庆总是笑着说：“现在医学很发达，早晚会有解决的办法，等几年再要孩子也好。”但是女婿的一番话，并没有让解经礼吃下定心丸。他在妻子面前经常唉声叹气：“女儿不能生育，女婿迟早会走人的，我们将来一定会人财两空！”一次，他看见解红与王庆吵架，不问青红皂白，立即上前指责女婿：“你就算嫌她不生育，也不要故意找茬儿！”无论王庆如何解释，解经礼都认定他嫌弃女儿。

2009年初，村里批给王庆夫妇一块宅基地，小两口商量后决定到重庆市区打工，好多挣一些钱建房。解经礼得知后，却怀疑女婿想寻找时机跑路，拦住他们不让走。“放心吧，我和他感情好着呢，再说王庆也不是那样的人。”解红再三解释，在重庆市区做水电工薪酬很高，她一定要陪丈夫去重庆。解经礼偏不相信，说在村里也能揽到不少活干，而且自己也会帮着出钱建房，他责怪女儿说：“你现在向着他，以后哭都来不及！”

尽管自己再三阻拦，女儿和女婿还是执意去了重庆，这让解经礼感到寂寞和失落。7月，他到住在邻村的姐姐解经雯家走动，听姐姐说村里有户人家又添了一个儿子，家穷养不活，想送人。解经礼一听说是个男孩，顿时上了心：如果代女儿收养这个小孩，既可以圆自己抱外孙子的心愿，也可以借此拴住王庆，即使将来女婿生了二心，解家起码有了后代，女儿也有一个养老的儿子。他马上对姐姐说：“小红不能生育，我正想代她领养一个。”让她牵线抱养这个孩子。解经雯劝他三思：“你先问问小红，如果她不同意呢？”“这个家我说了算，先抱回家再告诉她！”

解经礼先斩后奏，把孩子抱回家后，才打电话通知女儿回来办领养手续，没想到却遭到解红的激烈反对：“我们在重庆已经问过医生了，实在不成可以做试管婴儿，用不着收养孩子！”“以后的事谁知道，赶紧给我滚回来办手续，孩子由我们养着，不用你们操心！”在他的执意坚持下，解红和王庆只得到当地民政部门办理了领养手续。

解经礼给这个收养的外孙取名“王小冬”。而办理好收养手续后，解红和王庆又返回重慶打工。由于不是亲生，又没有养在身边，夫妻俩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很深的感情。对他们来说，小冬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父亲强行送的“礼物”。

孩子闯祸不断，外公由爱生厌

小冬被解经礼抱养时，只有一个多月大。解经礼的妻子朱静芬发现，小冬特别好动，一分钟都不安宁，每次给孩子喂奶或者米糊，都像打仗一样艰难。晚上要么迟迟不肯入睡，要么半夜醒来开始哭闹，让她筋疲力尽。“为啥这么闹腾啊，是不是有病？”解经礼却说：“小冬的哭声这么洪亮，身体好得很。”

小冬6个多月大时，眼睛总是在眨巴，还常常吐舌头，解经礼看着觉得好玩，他抱着外孙亲了又亲：“我的宝贝外孙哎，真调皮！”有时，他还故意逗小冬眨眼睛、吐舌头。

然而快3岁时，小冬仍然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公公”“婆婆”“爸爸”“妈妈”之类的单音节词汇 。想要什么东西，无论大人怎么逼他说，他只会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直接拉着外公外婆的手去给他拿，不会说一个完整的句子，无论大人怎么教，他就是学不会。有一次，王庆发现不对，问了句：“这孩子是不是有病啊？”解经礼勃然大怒：“你才有病呢，老话说贵人开口迟，你懂不懂？”

小冬的精力充沛，常常到处跑。解经礼很是开心，朱静芬却不停抱怨：“吃个饭要追着喂，经常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人影了。”一天傍晚，小冬又不见了，解经礼家里家外寻了好几个小时，从村头到村尾挨家挨户地问。一直折腾到凌晨，才发现小冬躲在床底下玩，气得朱静芬发狠准备打他的屁股。解经礼却赶紧拦住：“宝贝孙子顽皮，精力过剩，长大了自然会好的。”

然而，小冬长到6岁，他的精力还是充沛到似乎永远用不完。他喜欢在村子里到处乱跑，不是把邻居地里的菜拔了，就是把人家的窗户砸了，还打别的孩子，弄得乡亲们隔三差五上门告状。解经礼不胜其烦，经常用绳子把外孙拴在家里，他对妻子说：“就当作养只小猫小狗吧。”

可惜，抚养孩子远比养猫养狗麻烦。村里有十多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但谁都不愿意跟小冬一起玩。2016年夏天，解经礼看孩子独自在家实在可怜，塞给他一些零食：“你拿去分给外面的小朋友，跟他们一起玩玩。”可是当小冬跑到小朋友面前时，大家像约好了似的，立即散开了。其中有个孩子还嚷道：“不和瓜娃子一起玩！”“瓜娃子”是傻瓜、笨蛋的意思，小冬气得发了疯，追上去把一个跑得慢点儿的孩子扑倒在地，打得对方头破血流。解经礼当晚登门道歉，还赔偿了医药费。不停闯祸的小冬，让解经礼渐渐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