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
你知道朱晓玫吗?
《观点周刊》评价:朱晓玫的演出是冷静和严谨的——这就是天才;
《费加罗报》赞叹:你一定要去听朱晓玫演奏的《哥德堡变奏曲》,她演奏的就像作品写的一样纯净无邪;
宋鸿兵感慨:她的巴黎演奏会场场爆满,她演奏的巴赫,堪称天籁!她是朱晓玫,真正的钢琴大师!
朱晓玫是谁?
大多数人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就连她的百度百科也是这样的介绍:“一位目前不为人知,低调而有实力的中国钢琴家。”
她的每次出现,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华丽的服装,走在人群中不会引来任何目光。但当她的手指轻触琴键,传出第一个音符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和很多偏爱华丽炫技的钢琴家不同的是,朱晓玫的音乐大多很安静,对于不习惯听钢琴的人来说,甚至会觉得无聊,因为不够慷慨激昂,不够让人兴奋。
然而如歌德所言:在这个躁动的时代,能够躲进静谧的激情深处的人确实是幸福的。
安静的东西并不弱,反而更有力,正如朱晓玫本人一般。
朱晓玫自小与钢琴结缘。
八岁时就在北京的电台中演奏钢琴,1962年考取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音乐天赋屡屡被人称赞,属于她的未来本该是一片光明。
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命运的风暴却猝不及防来袭,她被送到河北张家口锻炼,一待就是将近五年的时间。
现实也许坎坷,但对于朱晓玫来说,只要有钢琴的陪伴,这个世界依然让人期待,给人温暖。她想尽办法找到了一架钢琴偷偷弹奏,那架钢琴缺了琴弦,朱晓玫就用钢丝代替。在张家口的无数个夜晚,她总会坐在钢琴前,没有愤恨不平,心里流动的全是音符,全是音乐。
1979年,著名小提琴家斯特恩等人前来中国访问,在与这个知名国际大师接触后,朱晓玫赫然认识到自己在钢琴上的薄弱。
这個爱琴如痴的女人,没有丝毫犹豫,打了两个月的工,攒够了去美国的机票。但第一次在美国的弹奏,朱晓玫就经历了从未想过的挫败,当她全身心投入弹完一首曲子之后,老师认真地对她说:
“你的技巧很好,但我不知道你在干吗,你谈的音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换言之,在老师听来,朱晓玫的钢琴声里没有灵魂。
这对朱晓玫是一次打击,更是一次警醒,她在追求技巧的路上走了很远,却忽视了音乐的本质,是传达感情的,音乐是有生命的,而不是音符拼凑的死物。
在美国的日子,想继续学钢琴想生活下去,都得靠自己打工挣钱。在美国她的生活只有两件事:打工和弹琴。她做过保姆,当过清洁工,再苦再累的活都无所谓,只要那里有架琴,让她能练琴就可以。
打工是生存;弹琴是生活。
严歌苓曾经在回忆自己孤身在美国学习的经历时,说道:
“当我从国外回来,能够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有人把这归结为聪明。我却说:‘聪明是顶靠不住的东西。我真的这样想,一个人最优越的素质是顽强、坚韧。只有顽强坚韧将如数报偿你所付出的一切:时间,精力,辛苦而枯索的整整一段青春。”
而这也正是朱晓玫的体验,在美国的六年里,她换了35个住处。“一个人,没有家,就没有安定感。这个安全感,得从音乐里头来找。”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每一滴汗水都不会被辜负。
六年后,当朱晓玫结束在美国的学习,选择去法国闯一闯时,法国的老教授听完她的弹奏,赞许地看着她:“我教不了你,你已经很好了。”
朱晓玫的音乐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无法取代的东西。
这位被朱晓玫音乐打动的教授,不仅为她找了一处很便宜的女仆的房子安身,而且给她提供了可以练琴的地方。
朱晓玫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打工、弹琴。
1999年,朱晓玫录制了公开发行的第一张《哥德堡变奏曲》,美国音乐评论家布拉德利·雷曼更将这张唱片和加拿大鬼才古尔德的演奏录音称为“并峙的双峰”。
《哥德堡变奏曲》是巴赫晚期的一部作品,包括主题、30个变奏、主题反复,被誉为音乐史上规模最大,结构最恢宏,也是最伟大的变奏曲。朱晓玫被巴赫的音乐深深打动,于是打算录一个自己的版本。这在当时饱受嘲讽,认为一个中国人想要录哥德堡,难以想象,然而朱晓玫却不予理睬。她始终认为《哥德堡变奏曲》里有东方人的味道,有能让人安静的东西,有能给予人的力量。
一次她在巴黎的一个小型音乐会上,弹奏了《哥德堡变奏曲》,听众里有一个老太太被深深地打动,把自己塞纳河畔的公寓以极低的租金租给她。
2014年6月,朱晓玫受邀在德国莱比锡圣托马斯教堂演奏了《哥德堡变奏曲》,成为第一位在巴赫墓前举办独奏音乐会的钢琴家。
她不上网,不用手机,不宣传自己,也不会打扮得惊艳出众,却用音乐一次次征服观众。
她的演奏会场场爆满,有时甚至演出前三个月票房就告罄。著名的香榭丽舍音乐厅在第一次邀请她举办音乐会之后,就直言希望她每年都能来演奏,但被朱晓玫拒绝了。
“我不要那么多音乐会,宁愿把时间用在练琴上。”
朱晓玫表示,她不愿意谈及自己的过去:“我一直主张用音乐来打动观众,那些小故事不值得一提……我很怕把我吹得太好,捧得太高了,那样,让大家上当受骗。”
甚至当有人写文章去抨击她,找出各种理由想把她的名声搞臭时,她也不恼:“这样我就可以安安静静练琴了。”
对她而言,她想做的不是被捧上神坛,她对自己的定义永远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演奏家,不需要大厅大舞台,不需要华丽灯光,能跟观众进行简单的交流就再好不过。
不仅她自己不是高高在上的,她始终坚定艺术也从不该是高高在上的,“你搞艺术把自己架起来,是很危险的,因为它是一个人性的东西,你把自己架得那么高,没有人会喜欢听你的音乐,就要简单,要朴素”。
朱晓玫甚至在自己的音乐会后不希望观众鼓掌。
她听了很多音乐会,各种华丽的炫技,甚至搭配特效或者其他,大家听完之后很兴奋,啪啪啪鼓掌。但她始终觉得钢琴不应该有那么多花花哨哨的东西,那样听着很累。
“我希望大家听完我弹琴,不想鼓掌,什么都不想说就走了。”
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我们不缺亢奋的点,我们需要的是一颗能静下来的心。她的音乐都不冲动,但却有很强的内在力量,很温柔,却很有张力。
如今六十多岁的朱晓玫,没有结婚,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将全部的热情与精神依然投入在钢琴中,从未改变。
有人问她孤独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
“有时候,一大堆人围着你转,你觉得孤独得不行。有时候你一个人,你觉得充实得不行。我从来没有觉得孤独过,但我现在不敢这么说,说不定将来老了没有事做是什么情况。现在每天都要奋斗,刚开始时为生活奋斗,现在是唱片、演奏会这些,哪儿有时间孤独啊。但经常参加这种聚会,说的话都是可说可不说的,就烦得不得了。”
别人看她如苦行僧般,她自己却觉得快乐。
六十多岁的朱晓玫,没有娇艳的容颜,也没有甜软的声音,却依然坐在那里,从指尖流出行云流水的旋律,温柔地抚摸着听众疲惫的心灵。
对于自己的人生,朱晓玫这样概括:“以琴为伴,生活简单,对钢琴,我永远不会厌倦。”甚至对未来她也早有了自己的想法,等以后年纪大了,精力不够支撑音乐会,她便寻一个安静的去处,手把手教孩子们弹琴,领他们真正走进音乐的世界,少走些弯路。
她视钢琴如自己的生命,穷极一生的时光去热爱,出走半生归来,仍然不改初心。
若有真爱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