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气候变化，粤港澳大湾区弹性规划策略的国际经验启示

■文 / 郑涵中 徐琳瑜

气候变化的影响与应对是全球共同关注的议题。2015年12月，《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缔约方在巴黎气候变化大会上达成 《巴黎协定》 ，确立以围绕自主减排为中心，各国主动参与减缓、适应及支持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新模式，提出将全球平均气温上升幅度控制在工业化前水平2℃以内，并力争控制在1.5℃范围内。2018年10月，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在韩国仁川发布Global Warming of 1.5℃特别报告，指出到2100年，由于全球升温1.5℃，海平面将上升0.26—0.77米；若全球升温2℃，海平面将继续上升0.04—0.16米。同时，气候变化带来的极端气象灾害如洪涝、风暴潮、高温等事件发生的频率也呈上升趋势。沿海城市地处海陆交互作用的脆弱敏感地带，海平面上升意味着沿海数千万居民的家园被吞噬，海水入侵改变生物生境、湿地丧失、生物多样性下降，生态系统面临灾难性风险。

粤港澳大湾区汇聚珠三角9个市和香港、澳门2个特别行政区，是目前中国建设世界级城市群和参与全球竞争的重要空间载体，其国内生产总值约为1.36万亿美元，介于韩国和俄罗斯之间，相当于世界第12大经济体规模，成为国内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其中，江门、珠海、澳门、中山、广州、东莞、深圳、香港和惠州依次沿珠江和南海岸线呈“几”字形布局，与世界其他沿海城市一样，粤港澳大湾区的这些城市也面临海平面上升、洪涝、风暴潮等极端气象灾害（图1）。这可能会摧毁城市数十年的发展，同时，红树林数量减少、湿地退化也将进一步加剧城市热岛效应。

图1 粤港澳大湾区概况与布局

表1 哥本哈根城市弹性规划具体策略

一、国际城市应对气候变化典型策略

为应对气候变化给城市带来的潜在风险及其造成的损失，国内外学者尝试通过弹性规划来提高城市应对极端气象灾害的能力。弹性（resilience）即恢复力，通常用来表征系统对外界干扰的恢复和抵抗能力。Rapport等在 《生态系统健康》一书中用恢复力指标来衡量生态系统对自然干扰的恢复速率和抵抗力，认为恢复力是维持生态系统平衡的作用力之一，当外界干扰处于生态系统自我调节阈值范围内，就可以利用系统自身弹性来缓解外界干扰。

图2 波士顿弹性规划框架图

在应对气候变化的众多国际城市弹性规划中，丹麦哥本哈根和美国波士顿的行动策略较为典型。其中，哥本哈根搭建多尺度蓝绿基础设施体系，减缓海平面上升、暴雨洪涝对城市和居民带来的不利影响；波士顿通过评估灾害影响，制定系统的抗灾计划，并建立起与市民协同应对的规划框架。

（一）哥本哈根：蓝绿设计融入弹性规划

北欧是国际可持续发展领域的佼佼者，哥本哈根作为北欧最大的城市，曾被联合国人居署评选为“全球最宜居城市”，并授予“最佳设计城市”荣誉称号。由于气候变化的影响，暴雨引发的洪涝灾害成为哥本哈根城市可持续发展的主要威胁。2011年7月，哥本哈根遭遇千年一遇的毁灭性暴雨袭击，短短两小时，150mm的降雨量淹没了城市大部分地区。随之而来的是由于基础设施瘫痪引发的经济损失和人居环境品质下降，5万户家庭受此影响在一周内无法使用热水，因财产损失、交通运输延误和生产中断带来的损失高达10亿美元。为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海平面上升和极端天气，哥本哈根将蓝绿基础设施融入弹性规划，确立了未来应对极端降雨的具体策略（表1）。

在这些规划策略中，蓝绿基础设施扮演着重要角色，是城市弹性规划的重要组成部分，涵盖自然、半自然的多功能生态网络体系，并以不同的空间尺度存在于城市中，致力于保护自然生态过程，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极端气候条件，提高资源利用率，改善人居生活品质。

（二）波士顿：从弹性思维到弹性规划

波士顿地处美国东北部大西洋沿岸，是一座依海而生的城市。17-19世纪，波士顿通过填海造陆的方式来扩大商业、居住用地，随着全球气候变化，海平面上升促使城市海岸线不断发生变化，洪涝、热浪的侵袭对城市产生潜在生态风险，迫使人们向内陆迁移。基于此，波士顿政府于2016年发布《波士顿气候变化应对策略》，构建从弹性思维到弹性规划的系统框架（图2）。

在具体城市弹性规划行动中，波士顿政府通过向市民科普气候变化的影响和应对策略，鼓励公众参与社区行动，做好应急响应。同时，整合绿色基础设施（海滨公园、树阵广场、植物洼池等）和灰色基础设施（防洪堤坝、地下管线等），提高城市弹性、保护城市岸线。对于城市建筑物，充分考虑环境适应性和经济实用性，打造应对气候变化的新建筑（图3）。

二、国际城市应对气候变化经验启示

（一）开展基于气候风险评估的城市弹性规划

图3 波士顿弹性规划具体行动策略

弹性规划（Resilient Planning）作为调控城市未来发展的前瞻性手段，重点关注城市复合生态系统的结构、功能和发展过程（表2）。基于气候风险评估结果，有针对性地开展城市弹性规划，不仅能改善区域生态环境，为受到自然灾害重创的城市营造兼具活力和承载力的弹性保护系统；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当地社区居民免受灾害袭击，让居民享受规划带来的便利基础设施和多元文化活动等福利。

（二）蓝绿基础设施与城市开放空间复合设计

在应对气候变化的城市弹性规划中，考虑城市自身特点，构建多尺度蓝绿基础设施，同时鼓励将传统灰色基础设施绿色化，减缓由极端气象灾害给城市带来的风险损失。蓝绿基础设施通常以海滨公园、城市湿地、雨水花园、绿色街道等设计形态与城市开放空间相结合，即在非降雨情景充当城市公共活动空间，供市民休闲娱乐；而当遭遇气象灾害时，作为雨水存储空间，延缓径流高峰，体现出社会和生态双重目标的弹性应对。

三、粤港澳大湾区应对气候变化策略思考

粤港澳大湾区凭借广州、深圳以及港澳的独特优势，在中国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中占据重要地位，成为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重要引擎。同时，粤港澳大湾区依托珠江水系和南海，其地理位置和潜在的气象灾害与哥本哈根、波士顿有相似之处；大湾区由9个城市和2个特区组成，占地面积广阔且人口较为密集，制定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策略具有现实意义（表3）。

基于哥本哈根和波士顿在弹性规划方面的成功经验，立足粤港澳大湾区的实际发展情况，其弹性规划策略重点关注以下几方面内容。

（一）气候风险评估

将气候风险评估作为粤港澳大湾区弹性规划的科学依据，识别“几”字形区域城市主要气象灾害的演变规律和影响范围，明确主要受灾对象（市民、建筑物、城市环境、生态系统）。考虑气候变化的长期性和不确定性，基于不同气候变化情景来测度城市弹性。

表2 国内外城市弹性规划案例实践

表3 粤港澳大湾区与哥本哈根、波士顿情况对比

（二）弹性规划策略

1.滨海外湾：构建“几”字形绿色屏障

整合沿“几”字型布局城市现有的湿地、森林和自然保护区，构建江门湿地（新会小鸟天堂湿地、开平孔雀湖湿地和镇海湾红树林湿地）—珠海横琴滨海湿地—澳门湿地保护区—中山翠亨国家湿地—广州南沙湿地—东莞麻涌华阳湖湿地—深圳福田红树林自然保护区—香港米埔湿地—惠州大亚湾红树林城市湿地绿色滨海屏障，不仅能够应对极端暴雨天气，抵御洪涝灾害的侵袭，还能在炎热的夏季减缓城市热岛效应。绿色滨海屏障在应对海平面上升所引起的海岸滩涂损失时，能够减少传统护岸工程的前期资金投入和后期维护成本。

2.滨海内湾：构建多尺度蓝绿基础设施

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内部构建多尺度蓝绿基础设施：区域尺度打造海滨公园，包括自然保护区、城市森林、人工湿地等区域，维持雨洪平衡与生物生境修复；城市尺度升级改造绿色建筑、绿色街道，减缓城市内涝的同时营造高质量的城市开放空间；社区尺度建设屋顶花园、雨水花园和植物洼池等设施，控制地表径流污染，改善人居环境。

（三）适应性管治

在粤港澳大湾区弹性规划中，弹性思维（风险评估）用于指导弹性规划，方案实施体现适应性管治的思想。应对气候变化的弹性规划涉及领域众多，要实现跨学科、多领域、多部门协同管治。同时，将政府应对气候变化的战略融入城市弹性规划目标层和方案层中，转化为可操作的具体行动策略。市民是城市的主体，为了实现城市的可持续发展，鼓励公众参与城市弹性规划，共建可持续社区。

四、展望

极端气候事件频现，是大自然对人类敲响的警钟。虽然人类不能改变气候变化的发展态势，但人类可以通过弹性规划来适应并减缓气候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进而实现城市的可持续发展。以弹性思维指导弹性规划，结合蓝绿基础设施，让自然做工，尽可能减少气候变化对城市的负面影响，提高城市在结构和功能上的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