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丝手绘 匠心独具

符振彦

1旺旺（双面绣效果）。

2耄耋圖。

真丝手绘是在各种丝绸面料上使用染料，运用绘画技法进行装饰的一门艺术。它的形成和发展与中国古代丝织技术、印染工艺、绘画艺术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其创作目的是为了满足人们对真丝制品进行装饰的需要。我国真丝手绘早期出现在战国时期，到了近代，以续清的父亲续永康为代表的一批艺术家、艺人把这项工艺进一步完善，采用了染织色中着色力更强且不易褪色的染料，创作出的真丝手绘作品既有画作，也有服装、服饰、雨伞、扇子等用品，作品生动、自然，饱含生活情趣。

一幅《猫趣图》不是画在宣纸上，而是画在丝绢上，猫的神态生动鲜活，猫咪身上的毛，清晰而又层次分明，既有光感、质感和透视感，又不失笔情墨趣。

在北京百工坊的真丝手绘坊里，《猫趣图》十分引人注目，逼真传神、活灵活现的猫，令人产生即刻“抱走”的冲动。这间约11平方米的工作室，除了一张书桌，或摆放，或悬挂，布满了原创的真丝手绘作品，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都是中国工笔画画家、中国真丝手绘艺术家、京城百工坊工艺大师、中国高级工艺美术师、北京真丝手绘艺术代表性传承人——续清的匠心之作。

3双面绣效果。

4双寿鸟。5春桃扇。6樱花。

7拟宋人疏河沙鸟图。

家传技艺

真丝手绘技艺，在续清眼中就是一门永远学不完的艺术，她直言：“这门技艺太深了，我从五六岁就开始学，这么多年了，感觉还没学够。”

续清生长在书香世家，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很小就喜欢上了父亲的作品，放学回到家，闲暇时间大多都在画。其父续永康先生毕业于当时的国立北平艺专，即当今的中央美院，是中国工笔花鸟大师田世光先生的入室大弟子。续老于1980年成立的西城职工中专校办工厂，也就是丝绸手绘技艺品厂，成为北京最早生产销售丝绸手绘技艺产品的单位之一，并长期引领众多商城的丝绸手绘技艺市场。续清作为续永康的助手，从给父亲打下手开始，逐渐学会了这项技艺。开始画一些小手绢，后来将其临摹复制古画的功力，运用到丝绸手绘技艺创作当中，传承并发展了独具特色的丝绸手绘技艺。

手绘技艺必须有绘画的基础，她说：“一般工笔国画分为工笔和写意两种，写意要先从工笔学起，但也不能机械地学，等基本功有了一定水平之后才能发挥创意。一幅好的作品是要半工半写，才能凸显功力，很多地方是‘意到笔不到。不能光靠师傅手把手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领悟过程。”现在，很多人想跟续清学习这门技艺，但都被拒绝了。她解释说：“不是不教，这门技艺里面有几十年的功力，很多技艺不是靠三年两载就能学会的。可能我把画给你们勾好了，让你们来填个色，这也叫教，但这就是糊弄你们。最后，作品没学会，只是填了个颜色，但也说这作品是你的，对你学习这门技艺来说，非常不好。所以，想跟我学习能快速见成效的方法，那是不可能的。”

北京真丝手绘特点鲜明，其鲜艳、美丽、栩栩如生，所表现的题材多种多样，具有很深厚的中华文化底蕴。手绘的面料有很多种，颜料也不尽相同，各地方叫法也不一样，主要区分就是“吃色”“不吃色”。“‘吃色程度是什么样，其中有些材质的绘法很难，往下传承难度太大。不仅技艺本身学习传承困难，学习技艺的成本也是很多人承受不起的。丝绸太贵了，最便宜的200多块钱1米，不敢让学徒随便试。我刚学那会儿，主要就是用我父亲画的一些下脚料。”

1工作照。

2官扇。

3手绘丝巾。

4现场画扇。

5工作坊内景。

6荷花扇。

7桃花扇。

“对于工笔国画，画三四十年也只能算小成，我画了几十年，每一笔都还要深思熟虑。就像仿古画，有时零零散散地要画一年，很多细节我也要拿着放大镜一点一点琢磨，这么多年了，我就做了这—件事。”话语间，她知足，但并不满足。她强调：“工笔绘画这门技艺从小就得练，跟很多功力一样，需要一段漫长的学习时间。”

目前的她，作为非遗项目——真丝手绘的传承人，同时也肩负着向世界展示与推广中国传统技艺的重任。

匠心之作

有过绘画经历的人都知道，在丝绸上绘画最大的难点就是颜料极易挥发凝滞，而用真丝、绢帛等，面料吃水各不相同，这就要求绘画者每下一笔都必须胸有成竹，而且动作要非常娴熟，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年少时期的续清就是在不断摸索和实践中，逐渐掌握了在不同质地的面料上绘画的技巧，颜色和水分的控制做到了运用自如。续清创作的《猫趣图》，当初画时就经过了一番磨炼。“我老爸画的这些东西所饱含的那些颜色复色特别多，像茶色的、墨绿的那个效果，还有黑色，一般这个是下色，人家都不太愿意画这种，谁也不敢画，画不好就脏，黑漆漆的一片。可是我父亲画出来这个，效果就特鲜亮。”

开始是拿小料头在上面试，试笔。想的跟做的不一致，想得挺好，不掌握“色”的习性，洇了什么样？自己能不能控制？画工笔的地方，勾一点花瓣也要在小料头上试，“实际上，我感觉就是这支笔老在手里提留着，就跟嘴里头含着块糖似的。慢慢的，这个渲染就不是两支笔了。国画是两支笔，这就一支笔提着慢慢往上干擦、干蹭，出来的效果我能控制了。”经过摸索，续清掌握了在不同质地面料上绘画的技巧，颜色和水分的控制运用自如了。渐渐她发现在丝绢上作画，也有普通宣纸达不到的效果，《猫趣图》竟然和同类的绣品几乎一模一样，难以分辨。

画第一把扇子，构图的时候，她前后足足用了一个星期。一边画一边挂在那找感觉。画中的猫挺顽皮，它吊着树枝，这树枝就要让它快给弄折了，感觉上去害怕，下不来了。画成之后，有人以为这是绣的，续清揭秘说：“我哪会绣啊，这是画的，用毛笔来绣的。”没人知道，那么细致是怎么画的，是用多细的笔画的。其实，这就是功力，这就是多年实践悟出来的真功夫。

续清还找到了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绢帛，这种绢更适合做仿古画，被称作扁丝绢。利用这种仿古绢，她先后临摹复制了北宋《瓦雀栖枝图》《苹婆山鸟图》《寒雀图》《写生蛱蝶图》《九雀图》等大家名作。

《瓦雀栖枝图》描绘深秋时节一枝屈曲多姿的海棠枝上，栖息着5只小麻雀。海棠树叶多有虫食，稀疏残缺，上有小虫一只，侧身外探，其下一只麻雀张口欲啄之，形态生动，在构图上形成呼应。整幅作品动静结合，给深秋的寒冷与寂静带来了一丝鲜活。图中麻雀动态各不相同，或下梳毛，或上欲啄，或左挠头，或右回首，或平静直望。这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动一静，无不处处互相形成对比。安排上有聚有散，有多有少，构思巧妙。细观画中麻雀，形态丰肥，因深秋时节，天气寒冷，麻雀为御寒而蓬松起羽毛，所以较一般其他季节的麻雀看着肥些。不同动态的麻雀其眼睛神态亦是不同，外眼睑轮廓或细或粗，用符合其观看视角的方式来处理的。眼睛瞳孔的圆与扁，侧与方，都可看出圆中有方，方中有圆的细微变化，既有力度，又表现出了麻雀的神态。麻雀的翅羽、尾部、胸部、头部的用墨用色深浅，虚实处理不同，染的相同部位处理重点不同，皆不离阴阳虚实关系。

1仿宋画，《瓦雀栖枝图》。

2仿宋画，岁岁平安之意。

3九条鱼，寓意：富富有余。

4三方棉布手繪花卉。

5“汪汪”，寓意：旺旺。

6桌灯吊灯罩。

7真丝手绘小伞。

海棠枝欲右先左，欲上先下，叶的朝向大势左上方向左，右下方向右，它们在构图上形成对比。而左上方的一下一右的朝向叶子同右下方一上一左的叶子形成既对比又呼应的关系。整个海棠枝如C形的构图给人以开阔的视角，而意笔勾写形态的表现方式，用线劲挺有力，柔中带刚。海棠叶或绿或红或黄色，将整个画面形成具有节奏性的跳跃和呼应。画者采用点染与分染相结合，将叶的形神表现得恰到好处。彩色的叶和麻雀的色，形成一种整体简单与丰富的对比关系，而又有呼应。

在續清看来，她的手绘艺术就是用画面来讲故事，比如有一幅画上画了9条鱼，便象征“有余”，其中有的鱼还往芙蓉里钻，像是在找妈妈，所以便有了“富富有余”之意，再加上莲花，又可以是“连年有余”。可见，景中有景，画中有画。“很多东西，画着画着灵感就来了。就拿画面里一棵水草来说，画得直了就呆板，画得弯一点，感觉在水里，就生动了。所以这就得不断琢磨，大自然永远是最好的老师。”她创作的原则是尊重大自然，不人为“瞎编”。大自然的色彩变化太多了，太需要功力了，很多东西教科书上也没有。有时，路过竹林子她都要多看一眼，观察一下跟教科书上的有什么不一样，创作时就按照自己的感受去画，要把大自然真实的东西画出来。如同大自然没有一模一样的景致一般，续清的真丝手绘作品更是没有重复，所有作品都是独此一件。

“我现在就是要做到一回比一回画得好。有的时候画完我觉得光留照片都不够，画得好的，还要琢磨一下，攻克了什么难题。这么多年我最喜欢听到的评价是‘看您这画挺舒服的。”续清最喜欢的评价不是“最好”、不是“真不错”，而仅仅是“舒服”。

如何传承

数十年来，续清以国内一流水平创作完成了若干立轴、横批、镜心、扇面、册页作品，以国内一流水平创作完成了若干真丝手绘艺术品，以国内一流水平创作完成若干灯彩绘画作品。她的作品或传统精细、古韵古风，或惟妙惟肖、生动鲜活，各类作品多次获奖，深受各界人士的喜爱与收藏。

当今，以续清为代表的真丝手绘艺术作品，在其发展过程中，不断吸收其他艺术的艺术风格、表现形式、造型元素等，运用油画、版画、工笔画、写意画、书法、京剧脸谱、民间剪纸等风格、技巧，使这门传统手工技艺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和拓展性。在应用领域中涉及面料、成衣、服饰配件、室内纺织品、床上用品，以及高档礼品、旅游纪念品等，不断开发出的新品种，为现代人的生活增添色彩，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和广阔的商业前景。

近年来，续清曾代表京城百工坊参加在国家博物馆、中国工艺美术馆、人民大会堂召开的上合组织峰会元首理事会、亚太经合组织财长会议北京市政府招待会、中日韩三国联合国协会主席参访活动、埃及以色列毛里塔尼亚多国外长参访活动、外国驻华使节夫人参访活动、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夫人参访活动、外交部新春记者团拜会现场表演，曾应邀随代表团赴港台地区，及英国和德国等表演。她希望将中国的真丝手绘技艺传遍全世界，让更多的人喜欢、热爱、收藏。

但在平日里，她并不喜欢太多应酬或与各种人士打交道，只愿专注于自己的艺术创作，活在自己快乐、轻松的小世界里。续清愿意用自己的作品向人们展示她的坚持。

如今，她越来越担心“自己已经步入老年了，总有一天会画不动了，可这门手艺不能丢……”现在，就想给后代留下些真东西，她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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