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治秀
每年清明,我都要到梢木子沟柏树圪台的老坟里为逝去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烧纸。在坟圪堆不远处,我画了一个孤魂圈,同时也给长眠在煤城铜川的珍珍姐烧些纸,寄托我的哀思。
冉冉升腾起的青烟,四处飘飞的黑色纸灰,把我的无限思念牵扯到了那遥远的无限天真和痴迷的童年。
柳笛
清明前后,寒冬终于去了,春天悄悄来临。山村的硷畔上、秀延河堤岸边、公路旁河湾里,一丛丛柳树抖动开它那光秃秃的枝条,伸展着僵直的躯体,渐渐变软了,变绿了。嫩黄的芽苞苞密密匝匝挤满了枝头。村子里和我一般大的娃娃,头上都箍着锅圈圈,后脑把子上留着“嘎扎毛”,一群十来岁的猴娃娃,在芳草萋萋的草丛里玩,有的搜寻小蝈蝈,有的瞅着小蚂蚁搬家,有的追逐那五彩缤纷的蝴蝶和匆匆飞来的蜻蜓。
我们个个扬着小脑袋瓜,鼓着涨鼓鼓的小嘴巴,学着当地有名的吹鼓手马五的样子,使劲地嘟哇嘟哇吹著柳笛。一个说你吹得像猴子尿尿,一个说你吹得像老牛放屁。一时间,你追我逐,就像鸡掐架一样,抓着对方的胳肢窝,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柳笛声声和着满山二洼布谷鸟的清脆歌唱,把个活鲜的春天给吹来了!
放风筝
“雨洒清明节,黄风四十天。”家乡瓦窑堡这个地方就是日怪,每年清明前后,成天黄风抖阵,有时候还刮得天黄地黑,走石飞沙。然而,只有微风习习的时候才是放风筝的大好时间。
我和村子里的成虎、栓柱、铁锁等一群小伙伴们,每人手里拿着自个裱糊的各色各样的风筝,搭伙结伴,兴高采烈地到村前的秀延河河滩里去放风筝。
心灵手巧的珍珍姐给我精心裱糊了一只硕大无比的蝴蝶风筝。那风筝美极了,就像真的一样。我牵扯着风筝的线儿,慢慢地放出。风筝摇头摆尾,冉冉升空,乘风远去,直插黄蒙蒙的天际,老远望去,看不真切,扑朔迷离。傍黑的时候,风越来越大,线儿越来越紧,我担心我的蝴蝶万一线儿断了它要真的飞去。果然如此,嘣的一声,线儿断了,我的蝴蝶它真的成了精,成了仙,飘飘去仙宫拜会玉帝老儿去了,它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痛苦的心,也随着我的得道蝴蝶飞向那传说中的神话之中。
打澡洗
五黄六月天,天上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村子里的一群小伙伴们,相跟着一搭里疯癫,一天天钻到村子前的秀延河里打澡洗。我们在温润清澈的河水里,一会儿学蛤蟆浮水,一会儿浑身抹上稀泥,满河滩疯跑野蹦。玩累了,大家就一个兔儿蹬天,睡在热乎乎的稀泥泊里,佯装着打着鼾声。大家一刻都闲不住。鬼点子最多的铁锁说,咱们玩“三花脸”吧。于是,你给他身上抹稀泥,我给他脸上抹稀泥,一个个都成了泥神神,像关公、包公。你看着他,他看着你,都装成龇牙咧嘴的恶魔,张牙舞爪,厮打成一片,又嬉笑狂叫,满河滩撒野。
天快黑了,村子里农家烟囱里黑烟直冒。家人几次站在河岸上,拉长声音叫着自家孩子回家吃饭。我的姐姐就在这群人当中。
这时,我们又一个猛子扎进河水里,飞溅起丈余水花,潜游到对岸。然后,又返了回来,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爬上河岸,齐刷刷地站满一河沿,等身上的水珠儿干了,忙乱地穿好衣裳,趿拉着鞋,爬上河床,依依不舍地朝自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