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

李艳娥

那年夏天，我回乡下度假。一日，坐在院前的大树下乘凉，周围绿树环绕，渠水清清。母亲的菜园篱笆上，爬满了五颜六色的牵牛花，个个吹着小喇叭。留着“茶壶盖”的小侄子，欢快地蹦跳在菜畦之间，一会儿捉蜻蜓，一会儿抓蝴蝶。忽然，耳边传来鸟儿急促的叫声，循声望去，我发现院墙上放着一只鸟笼。小侄子跑来得意地炫耀，那是他从山里端来的一个鸟窝，一只大鸟，附带两颗鸟蛋。

鸟儿在笼中扑腾着翅膀想要飞翔，但是一次次地受到笼壁的阻隔。鸟儿一次次受挫后，似乎特别苦闷，发出的叫声越来越凄厉，且不时地用头撞着笼子。

天空瓦蓝瓦蓝的，不时有鸟儿自由地飞过。有的鸟停在了高空的电线上，轻盈地落在了树枝上，飞到院墙上。有的鸟还接近鸟笼，发出叫声，召唤着笼中鸟。笼中鸟看起来更加痛苦，叫声尖锐而凄惨，恨不得立刻撞开笼子。

忽然，我发现有只黑猫在靠近笼子，落在墙上的鸟儿翅膀一扇，快捷地飞走了。笼中鸟惊恐地叫着。那只猫扑过去，但是笼子间隙很小，抓不到鸟。几次扑空后，那只猫失望地走了。鸟儿没受到伤害，在笼子的保护之下，鸟儿不再尖叫。此刻，它也许经过惊魂一刻，庆幸有笼子的保护，似乎不再有出笼的愿望了，变得安静了好多。

笼子，限制着鸟儿的自由，同时也在保护着鸟儿。所以，有时会抱怨在笼中，有时会庆幸在笼中。

第二个周日，我再回乡下。小侄子跑来激动地告诉我，那只鸟恋爱了，外面有只鸟经常靠近鸟笼，还经常给它叼虫子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跑过去一看究竟。果然，有只鸟在笼子周围飞旋，笼中鸟发出欢快的叫声。两只鸟时而拍打着翅膀，隔笼相吻。也许它们真的恋爱了。

黄昏，那只笼外鸟恋恋不舍地飞走了，笼中鸟再三挣扎，终究无法冲破笼子的阻碍。它只能静静地望着对方飞去，一动不动，很忧伤的样子。夜里，我梦见自己偷偷打开笼子，放走笼中鸟，它重回天空。第二日，小侄子急急忙忙把我从睡梦中推醒，告诉我，笼中鸟孵出宝宝了。我趿拉着拖鞋跑出去，果然那两只鸟蛋孵出两个毛茸茸的鸟宝宝，笼中鸟有了自己的孩子。

妈妈说要打扫一下鸟笼，给鸟宝宝放一些棉絮进去。我说这事由我来完成吧。我打开鸟笼，笼中鸟尖叫着，担心我伤害它的宝宝。不知什么时候，那只笼外鸟也飞来了，一会儿落在这，一会儿落在那，看起来非常焦急。小侄子在一旁叫喚着，要我快点关上鸟笼，否则他的鸟宝贝就要飞走了。我告诉小侄子，让笼门开着吧，鸟儿不会飞走的，就像妈妈不会抛弃孩子离开家一样。小侄子半信半疑地和我一起等待。

我希望鸟儿能冲破笼子飞出去，也期盼笼外鸟会义无反顾地冲进笼子。

许久，笼中鸟在笼外鸟的召唤下，飞出去了。它和笼外鸟一起落在了电线上，欢快地拍打着翅膀，做着最亲密的交流。小侄子开始哭了，他的鸟宝贝飞走了。结果它没有远走，回头看着嗷嗷待哺的宝宝，在笼子周围旋转一会儿，回到了笼子里面，紧紧抱住了两个宝宝。从此笼门大开，笼中鸟没有飞走，笼外鸟也住进了笼子。笼子成了它们的家。

那晚，我又梦见了笼中鸟，梦见了笼子，也梦见了瓦蓝瓦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