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劲松
塔利比(@视觉中国 图)
科尔特斯(IC图)
奥马尔(@视觉中国 图)
2月20号,电影《三块广告牌》中的场景,在纽约时代广场42街的电子显示屏上复现。
“多谢你AOC,你让纽约一无所有!(Thanks for Nothing, AOC!)”,上面还有三行小字写着:“纽约丢了25000份工作,损失了40亿美元的工资,失去了120亿美元的经济活动。”
AOC是谁?和纽约又有什么关系?
时针调回到2019年1月3日,这一天,在华盛顿国会山,美国116届国会议员宣誓就职。435名众议员中,三位穿着全白礼服的女议员引人注目。她们分别是宾夕法尼亚州的玛德琳·迪恩(Madeleine Dean),明尼苏达州的伊尔汗·奥马尔(Ilhan Omar)以及纽约州的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
科尔特斯就是AOC。现年29岁的她,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众议员,和美国首位穆斯林女议员奥马尔,以及美国第一位巴勒斯坦裔女议员、来自密歇根州的拉希德·塔利比(Rashida Tlaib),并称为民主党的希望之星——共和党支持者则称她们为奇葩三人组,讥讽她们毫无从政经验,屡屡闯出大祸。
2月20日,美国纽约,时代广场42街的电子显示屏上出现了“多谢你AOC!”的广告(REUTERS图)
奥马尔在参选时争议最大,有传闻称,当年为了帮助自己的兄弟艾哈迈德·努尔·赛义德·埃尔米(Ahmed Nur Said Elmi)获得美国国籍,两人居然登记结婚。
1995年,出生在索马里摩加迪沙的奥马尔,随家人以难民身份来到美国。2000年,17岁的她获得美国国籍。
婚姻纪录显示,奥马尔和埃尔米两人于2009年结婚,2017年离婚。PJ Media的记者大卫·斯坦伯格(David Steinberg)调查发现,在2002年9月到2003年6月,明尼苏达圣保罗市,奥马尔家附近的阿灵顿市高中,登记就读了一位名叫Ahmed N.Elmid的高中生——这位学生的出生日期与奥马尔的丈夫相同。斯坦伯格表示,经过广泛的调查,包括询问了当年就读阿灵顿市高中的学生,确认N.Elmid就是奥马尔的前夫埃尔米。
由于联邦和明尼苏达州的法律禁止透露学生的信息,斯坦伯格的调查只能到此为止,无法进一步证明N.Elmid和埃尔米之间的关系。
奥马尔批评这个传闻是共和党“令人恶心的攻击,对美国的民主造成了严重威胁”,但是她拒绝透露婚姻的任何细节,也拒绝任何相关的采访。
尽管这个传闻成为对手攻击她的手段,但这并未影响到奥马尔的竞选,去年11月,她以较大优势战胜了共和党对手。
相比奥马尔,科尔特斯的竞选要顺利很多。
科尔特斯父亲来自纽约,母亲来自波多黎各,和美國许多家庭一样,她家因为2007年的次贷危机,一度濒临破产。雪上加霜的是,2008年,父亲因心肌梗塞过世,母亲靠做清洁妇、开卡车供科尔特斯求学。从波士顿大学拿到经济学和国际关系双学位后,科尔特斯主要职业是服务生、酒保——2017年底,在决定参加竞选前,她还只是纽约联合广场一家墨西哥餐厅的服务员。
在政治上,科尔特斯是伯尼·桑德斯的衣钵传人。2016年,桑德斯参加大选时,科尔特斯是他的志愿者。她在布朗克斯建立了桑德斯的纽约竞选总部——一家美甲店,并挨家挨户敲门为桑德斯拉票。虽然桑德斯最终在初选中被希拉里击败,但科尔特斯由此继承了桑德斯的左翼思想,积累了政治经验。
科尔特斯的选区是纽约第14选区,位于皇后区的西北部,本世纪之前,都以白人选民为主。近年来,由于拉美人口大量涌入,到2018年,西班牙裔选民已经占据一半,白人只有五分之一,这给了科尔特斯改朝换代的机会。在竞选过程中,科尔特斯牢牢占据了道德高地,以本地人的身份攻击自己的竞选对手,另一位民主党人克劳利。
“(克劳利)不住在这里,自己孩子不在这里上学,和我们喝不一样的水,呼吸不一样的空气,而我就在这里工作,支付学生贷款。”这段攻击视频得到了病毒式传播,奠定了她的胜局。
2月5日,美国华盛顿,新当选的议员塔利比(左一)和奥马尔在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国情咨文发表前进行交谈(@视觉中国 图)
2018年10月1日,美国波士顿,科尔特斯(中)参加集会,反对最高法院提名卡瓦诺(@视觉中国 图)
塔利比也是在2016年总统大选中“冒头”的,她的贵人是现任总统特朗普。
2016年8月,特朗普在底特律展開竞选活动,在演讲中,塔利比打断他,“我们的孩子应该有更好的总统”,并恳请特朗普多读书,多读美国宪法,“你有没读过美国宪法,你必须读下宪法”。随后她被保安推出去,随后被警方拘留。
“碰瓷”特朗普,使她由此成为民主党的政治新星——参加竞选后她接受采访,告诉CNN,“这是我最自豪的时刻”。
2018年11月,她进入国会山,再次面对面挑战特朗普。
美国舆论普遍认为,众多无从政经验的议员,尤其是这三位的当选,意味着民主党向左翼漂移。2016年,桑德斯横空出世,让“社会主义”这个词在美国不再是禁忌,两年之后,比他更左的民主党政治家登上了舞台,用她们的极左主张,对抗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朗普。
她们口号激进,行事毫无顾忌,擅长在互联网上吸引支持者。实际上,除了政治主张不同,她们就是“民主党的特朗普”,尤其是科尔特斯。
“我忍着,我不知道共和党人在说什么,但到时候我会出手,”2018年,科尔特斯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说,“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最终会输掉。”——2017年,特朗普在与麦凯恩的嘴仗中也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我很善良,但某些时候我会反击”。
科尔特斯和特朗普最重要的武器都是推特。每天发两位数的推文对特朗普是小菜一碟,科尔特斯发推的数量也是这个级别。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大部分推文本质相同,都是以攻击对手为主。“这两人都是制造恐惧与仇恨的高手。”CNN高级编辑Chris Cillizza在评论文章中写道。
这些“左翼特朗普”上台之后,制造的混乱相比总统特朗普,一点都不逊色。塔利比议员上任之后的第一次讲话就痛骂特朗普是“Mother F××ker”,发誓要弹劾他。特朗普对此回应说“此人对合众国非常不尊重,她其实是在羞辱自己”。
作为国会新人,奥马尔的政治主张也颇为惊人,她在推特上建议废除美国海关和国土安全部,对移民不作任何限制——这让人想到了奥马尔自己从难民到美国公民的艰辛道路——而在国会山上任不久,她真的就开始推动相关立法。
“这是绝望而产生的举动。特朗普已经被证明是民主党人的克星,他是美国历史上最好的政治筹款者之一。民主党人也需要找到自己的明星,现在他们找到了三个。”政治评论网站Politico在2月12号的文章中写道,“但三位明星也为民主党带来了麻烦。”
科尔特斯是三位明星中风头最劲的,已经有呼声让她在2024年竞选总统。但是,这位美丽的女士真的适合当总统吗?推特上流传着一个笑话:美国哪位政治家来自纽约,大学专业是经济,而实际对经济一窍不通?答案有两人,特朗普和科尔特斯。
关于她对经济的无知,有一段讲话最能说明问题。2018年7月13日,当时美国的失业率是3.9%,50年来的最低点,特朗普称这是他的功劳,正在参选的科尔特斯做了“回击”,“失业率很低,这些数字看上去很好,是不是?但失业率低是因为每人都有两份工作,失业率低是因为大家都没办法养活孩子,所以每周要工作60、70,甚至80小时。”
这段话被媒体批判得体无完肤:当时美国打两份工的人只有5%,而且打两份工的人增多,不会降低失业率,反而会造成增加;每周工作多少个小时也与失业率无关;至于能否养活孩子更是和失业率没半点关系,只是和你的财产相关。
或许,这种对现实经济的几乎一无所知,也解释了为什么拥有波士顿大学经济学学位的科尔特斯,因何会力推绿色新政(Green New Deal)这么荒谬的政策了。
绿色新政原指大萧条期罗斯福推行的刺激经济政策。在本世纪,这个词被绿党接手,赋予了零排放和清洁能源一系列新含义。科尔特斯就职之后,更是加以全新改造,并自诩为绿色新政的总推手。
但2月份,科尔特斯办公室在绿色新政网站上公布了一份文件,试图简单介绍绿色新政的一些理念,结果闯了大祸,让绿色新政成为笑柄。
这份文件高举环保、“均贫富”大旗,鼓励美国人少坐飞机,多坐火车;提议禁止企业垄断,最高所得税率提高到70%,并为“无法和不愿意工作的人”提供经济保障;主张美国废除核能、在10年内100%使用再生能源,以及少吃牛肉以减少导致地球暖化的牛屁甲烷。
虽然牛确实是大气层二氧化碳的排放源之一,但科尔特斯确实是第一个对牛屁宣战的政治家,这激发了美国各阶层的幽默感,推特上出现了无数奶牛呼救的图片,同时更多的人指出文件中的错误:牛的反刍排放的温室气体远远多于放屁。
这份文件随后被删除,科尔特斯辩称,是“临时工”将未修改的文件放到了网站。
2月21日,科尔特斯参加一个喜剧节目时,又被问到牛屁问题。“你应该去看看工业化牧场,这确实很成问题。我们或许应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或许不应该早餐、午餐和晚餐都吃汉堡。”她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由于共和党在媒体上的穷追猛打、落井下石,现在对于绿色新政,美国公众只记得可怜的奶牛,对其合理部分都忽略了。与此同时,科尔特斯又搞砸了纽约市的饭碗。
2018年11月13日,科技巨头亚马逊发布总价值高达50亿美元、涉及50000个高薪岗位的HQ2(第二总部)计划,让全美为之疯狂,238个城市激烈竞标,纷纷给出了各色各样的优惠政策: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周边的一个小镇,同意圈出一块地让亚马逊自己建立一座叫做“亚马逊”的城市;密苏里州堪萨斯市的市长亲自从亚马逊上购买了1000件商品,并全部给出5星好评以示诚意……
最终,花落纽约长岛和北弗吉尼亚州,让两地的官员和地产商笑开了花。
然而计划公布后,却招致纽约当地的一系列抗议活动。去年11月26日,在纽约曼哈顿亚马逊书店内,挤进了50多名民众,他们在店内抗议,称亚马逊“入侵了纽约”。在亚马逊入驻长岛的听证会上,有市民在长岛市市政厅外举着横幅抗议,甚至席间有人溜进了会议厅,想挂上横幅,彰显来自“群众的呼声”。
2月14日,美国纽约,长岛黄后区一位快递员沿着中心大道递送包裹(IC图)
挑动这些抗议活动的,一位是纽约州参议员迈克尔·吉安里斯,另一位就是科尔特斯。科尔特斯鼓动一些民众赶走亚马逊的理由是:纽约州和市政府要给亚马逊30亿美元,请他们来纽约长岛市地区办第二总部。这是不对的。我们可以用这笔钱来支持本地小商家招工,这样也可以增加25000份工作,为什么要送钱给亚马逊,到这里来搞得我们的交通和住房那么拥挤呢?
也许,科尔特斯是再一次没搞清楚基本概念。纽约州和市政府可没有30亿美元的资金送给亚马逊,所谓30亿美元大部分是税务优惠。简单说,如果亚马逊需要向纽约州和市政府缴税60亿美元,实际上只需要缴30亿美元。
也许,她是故意混淆。科尔特斯的票仓是低收入群体,亚马逊的入驻,带来的更多是高薪岗位,并不能带给他们太多好处,但房租却一定随之上涨,低收入群体中的大部分只有选择搬家。支持者大批流失的话,两年之后,科尔特斯的连任可就危险了——她率众抗议,也不排除是屁股决定脑袋。
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抗议活动的结果是,2月14日,亚马逊发表声明,声称由于遭到反对,放弃在长岛的第二总部计划。长岛的房价随之迅速下跌,部分受损者于是在时代广场打出广告牌,控诉科尔特斯。
浑身斗志的科尔特斯看到了这个广告牌,立即发推反击,说这是亿万富翁支持的反进步的糟糕宣传。
而反对者的回应是,在时代广场又竖起两个新广告牌:一个写着“AOC,我们看见了你的糟糕推特”;而另一个则更直接:“AOC,这个广告牌只花费4000美元,但你却花掉了纽约25000份工作,40亿美元工资。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