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合法，泰国的“非佛系”政治

薛志华

左手大麻，右手大选，泰国成为首个允许医用大麻合法化的东南亚国家。泰国推动医用大麻合法化反映了当前大麻合法化的国际风潮，同时会对全球禁毒工作和周边国家的禁毒形势产生影响。

大麻产业

大麻合法化的国际风潮

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2018年6月发表的《世界毒品报告》显示，大麻是2016年消费最广泛的毒品，2015年至少有1.92亿人使用过一次。2006年至2016年的10年间，吸食大麻人数增长了约16%。

当前，大麻合法化俨然成为一股国际潮流。美国、德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卢森堡等西方国家纷纷出台针对医用大麻的解禁举措。韩国、马来西亚等亚洲国家也在谋求修改国内的禁毒法案，实现医用大麻的合法化。加拿大特鲁多政府在2018年更是通过了消遣类大麻使用全面合法化的法案。

深究这些国家政府背后的做法，不难发现大麻合法化支持者的民意基础大大增强。依据美国独立民调机构皮尤中心发布的民调结果显示，目前有52%的美国人支持个人拥有大麻，比20年前增长了36%。迎合民众需求，为自身所在的政党赢取选票成为各国政府推动大麻合法化的重要动力。

泰国此番修改禁毒法，既是为向其他国家看齐，也是看中了大麻背后的医用价值和经济市场。一方面，大麻在临床医学上常被用于治疗风湿、偏头痛，辅助治疗癌症。尽管医用大麻的临床应用在未修改禁毒法前被定性为违法行为，但医用大麻广泛的临床应用确是不争的事实。泰国此次对于立法的修改，相当于确认了长期医疗实践的合法化。

另一方面，大麻的经济价值备受推崇。根据一家大麻投资与市场研究公司的研究，未来5年，全球大麻市场每年可能增长22%。到2022年，全球大麻市场的总值可能达230亿美元。泰国农业部将医用大麻视为“新的经济作物”，称其可能为泰国财政带来每年30亿美元的收入。

大麻产业的发展可以提供就业，在农业、包装、营销、广告等领域提供数以千计的就业机会，盘活社会资本和商业资本，对大麻产业进行投资，为经济发展注入新的动力。此外，医用大麻合法化也可以降低政府部门的执法成本，把宝贵的人力和精力投入到打击其他毒品犯罪之中。

法律风险和道德风险并存

泰国在20世纪80年代是全球最大的大麻出口国之一。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打开大麻市场，许多大麻企业正在寻找更为便宜的大麻生产地。而泰国由于其适宜的气候、便利的航运，成为最佳选择。同时，考虑到泰国是全球著名的旅游国家。每年大量的游客飞赴泰国，这些游客均可能成为医用大麻的潜在顾客。

但是，泰国对于医用大麻的合法化，也可能引发法律风险和道德风险。大麻是《麻醉品单一公约》《联合国禁止贩运麻醉药品和精神药物公约》中规定的严格管制品，滥用大麻可能会使人产生幻觉甚至威胁生命。

在缺乏完善药物管理和监管制度的情况下，大麻医用合法化，可能会造成大麻的滥用，进而使得泰国违反了其在国际公约中应履行的国际义务和承担的国际责任。

同时，欧美国家在医用大麻领域拥有成熟的技术和雄厚的资金，当前围绕医用大麻临床运用的专利申请均来自外国企业。一旦医用大麻合法化，外国公司可能会形成垄断，使泰国企业原本可以获得的商业利益和市场份额受到侵蚀。如何防范垄断的出现，保护泰国本土产业是泰国企业最为关心的议题。

此外，泰国作为以旅游业闻名的国家，每年会有大量的境外游客飞赴泰国。在医用大麻合法化的当下，如果监管不到位，则可能出现医用大麻商业化甚至是作为毒品生产贩卖的极端情况。大量的海外游客则可能使得泰国成为大麻的潜在来源地和中转地，进而将游客置于“吸食大麻”的潜在威胁之中，引发道德风险。

为强化对于医用大麻的监管，避免滥用、贩卖等违法犯罪行为的发生，泰国采取了多种举措。首先是对于大麻生产销售实施行政许可。泰国要求生产、进口、出口、销售、持有大麻需要许可证。申请许可证需满足法定的条件，而许可证将颁发给以医疗、农业研究、教育、禁毒等为目的的政府组织及相关机构。

其次，要求大麻使用者需提供处方或证明。持有大麻需严格遵守禁毒委员会的相关规定。

最后，违法生产或销售大麻需承担法律责任。泰国严厉打击违法生产与贩卖大麻的行为。在泰国，生产、贩卖、持有大麻均构成犯罪。凡持有15克海洛因者即可判处死刑。尽管泰国实现了对于医用大麻的合法化，但是不代表其打击毒品犯罪、避免医用大麻商业使用的决心出现松动。

泰国军政府始终强调，即便政府将医用大麻合法化，但现阶段持有大麻仍是非法，大麻仍属于管制类物品，泰国政府将会继续处罚那些拥有消遣类用途大麻的人以及违法从事生产、贩卖大麻的人。

给各国带来新的挑战

尽管许多国家已经将医用大麻实现合法化，但是消遣类大麻在全球大多数国家仍被视为毒品，消遣类大麻合法化问题长期处于争论之中。美国围绕毒品治理形成了较为成熟的国家实践，可供泰国借鉴。

美国对于毒品治理的战略经历了从减少供应到减少需求的转变。减少需求是指减少毒品使用和滥用，并不是单纯追求减少吸毒、滥用毒品人群，其核心理念在于减少目标人群使用毒品及从事毒品犯罪、干预易接触毒品群体首次使用、进一步加强教育宣传提高公众对毒品问题的认识、不断评估有关治理措施的有效性。

从立法上，美国的禁毒立法更多地注重保障吸毒人员的权利，鼓励和支持各种社会力量参与毒品治理。1997年，美国制定了《无毒社区法》，实施“无毒社区支持计划”，为社区戒毒提供了法律依据和经费支持，使社区居民更加积极地参与社区戒毒，减少青少年的毒品滥用。

对于吸食毒品行为的打击，美国采取医疗模式与司法惩戒模式并行的方式。除了强化对于大麻的打击之外，泰国也需在增强社区参与，减少毒品使用的目标人群以及采用医疗模式治理等方面进一步完善工作，建立相应的规则制度。

中国对于大麻使用历来采取严格管理的做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均有对于禁止持有大麻以及生产、贩卖大麻应承担法律责任的规定。伴随大麻自由化的呼声在全球兴起，全球许多国家纷纷对大麻使用松绑。

这一思潮和政策变化势必会对国际禁毒工作产生影响，同时也给各国管理跨国流动人员带来新的挑战。一方面，在各国政策繁杂不一的情况下，中国仍需要凝聚各国共识，依托联合国等国际组织，进一步加强各国在打击毒品犯罪、防范毒品生产、贩卖、使用問题上的合作，保证《麻醉品单一公约》等国际公约的有效实施。另一方面，考虑到泰国是中国公民出境游最大的目的地国，防范由于泰国医用大麻合法化所引起的违法犯罪问题值得重视。中国需进一步加强出入境人员管理，加强在湄公河流域的联合执法合作，防范由于泰国大麻合法化所可能引发的大麻流入问题，同时加强针对出境游游客的出行文明和旅游引导，避免中国游客在境外从事非法活动，触犯他国法律，造成不良的国际影响和社会影响。

（周强荐自《法治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