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的第一堂课,不是面对学生,而是面对老师和同学;不是在中学,而是在大学。这堂课,真的很难忘。
我站在讲台前,班长邹忠欣喊“起立”,教室里的人都站起来。第一次上课,有点紧张。我站得笔直,想让大家也站得笔直,没有马上说“请坐”。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堂课,应当有一种氛围,应当有一点意义。可是,有些人坐下去了,特别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师。有些同学站都没有站直,也马上坐下去了。也许,在我前面的同学上课,班长喊“起立”,人还没有站起来,马上就说“请坐”。我感到自己既然站在讲台前了,就要像一个教师,就要有教师的尊严。而且,我这次上课,相当于作毕业论文,是学校领导和老师对我的最后一次考核,关系到我最终的毕业分配。
我严肃地站立着,目光扫视众人,不出声。坐下去的人,似乎感到有点异样,抬头一看,见很多人还站立着,校长还站得笔挺,班长也站得笔挺,于是马上站起来。见大家的目光都看着我,我才说“请坐”。
这时,看到校长俞坚平的目光,是赞许,是肯定。他曾经在一次全校师生大会上,当众表扬我,说我“精神可嘉,值得大家学习”。那是一次夜自修,我给古文老师写了一封信,说要潜心研究苏东坡,要老师推荐介绍相关的书籍,将来打算写《苏东坡传》,请老师指教云云。古文老师得知辍学十余载重返校园的学子有如此抱负,十分欣赏,格外兴奋,把信直接交给校长。校长也兴奋异常,就表扬了我。
很快,拿粉笔,转身,在黑板上板书:《石钟山记》。
对于板书,我充满自信,学校举办书法比赛,我获得第三名。在大学里,还经常出黑板报。在初中,我获得年级大楷、钢笔字、英文字比赛3个第一名。
接着,我背诵了文章的第一段:“《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虽然,我能背诵全文,但时间不允许,还有5位同学要“回答问题”接受考核。于是我开始讲课。
25分钟过去,我的第一堂课结束了。
讲课的过程,40年以后,记不清了。但是,班长喊“起立”后,我站得笔直,校长也站得笔直,坐下去的人再站起来,也站得笔直,这情景历历在目。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是,我的感受很深很深,是我教师生涯跨出的第一步,应该是一个精彩的开始。
教师在学生中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坐下去的人再站起来,就会感受到威严和震慑。学问再好,没有威严,课也不一定上得好。拢住了学生,自己的学问才能有用武之处。
母校是当时无锡县12所完全中学之一。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母校当语文老师,是非常幸运的,有好多同学被分配到点上中学。点上中学是几个村联合办的初中,学生少,教师更少,出成绩难,评为高级教师更难。
在大学的第一堂课,对我的影响特别大。有威严,有震慑,就能够管住每一个学生,就能上好每一节课。我从初一教起,一直教到高三,在高三教了好多年语文。又被评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被中国教师文学网评为18位教师作家之一。
回想起来,如果我的第一堂课上得松松垮垮、扭扭捏捏,就有可能分配到点中,那么,人生的轨迹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头一节课的威严拢住学生,为千里之行打下基础,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