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
中年女人A坐在理发椅上,跟发型师托尼说起了她二年级的儿子。
“哎哟,现在的小孩真是辛苦,才二年级,作业要做到10点、11点。语文要写一个不共戴天的戴字,你想想,这个字笔画多么多……”
托尼摆着倾听的耳朵,附和了一句:“真的是难啊。现在的人用手机多,大人都不一定写得出来吧。”
中年女人A似乎被理解了,重重点了下头,说:“是呀,真的难,关键你也不知道怎么去帮他。”
托尼的手一直没停下来,继续在A的头上飞舞剪子,他的工作已经快要结束了,还在做着最后的修补。他还是那么有耐心,说:“没办法的,难熬的日子,也是会过去的嘛。”
A像被理解一样,紧皱的眉头松开一大半,说:“我决定不上班了,回家带孩子。”她宣布这个决定,但又像一个征询,好像在问站在旁边的这个人,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托尼自然最赞成他的顾客:“是吧,沒办法呀,到了这一步,还是孩子最重要。”A一边附和着,一边终于有心情欣赏自己的新发型,比来的时候清爽多了,只要做一点简单的修正,似乎又是一个体面的女人了。
跟A一样,B每个月都会来找一次托尼,B最喜欢倾诉的问题是,她又跟丈夫吵架了。这一回,B的问题是无法忍受公公婆婆:“你说奇怪不,住一个小区的两套房子,他妈就是天天招呼不打一声,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我晚上10点前都不敢换睡衣。”
托尼是中年女人最好的男闺蜜,因为每次都要收钱,让她们更觉得妥帖,不欠谁的人情,也没有任何负担。托尼站在她身后,正在替她比着头发的长度,停下来说:“那是蛮尴尬的,不过老人就是这样,没有一点隐私观念。”
B更委屈了:“何止是没有隐私,她就是故意过来看看,我和她儿子生活好不好。”托尼劝B不要多心,老人是这样的,她就是太闲了。女人们很开心,在托尼这里,既修剪了头发,也修剪了生活,每次从托尼的发型屋出来,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下一个月,还是一样,又可以对着托尼,更新烦恼。托尼不仅负责剪短三千烦恼丝,也负责抚慰女人烦乱的心绪。
(摘自《看天下》2018年3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