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姑娘
下雨了,我在一家街角的小酒吧内避雨。酒吧的经营位置不太好,人也少,我进门时,老板正在给几个新来的服务生讲解饮品的冲泡。
我默默地站在门口,听着他讲调鸡尾酒的技巧,一杯玛格丽特,要用酸橙或柠檬轻涂杯口,杯口朝下在盐边盒里旋转,盐务必为细盐。
其中有个女服务生发问:“要是细盐没有了,用了粗盐,会怎样?”我偏过头去注意看那老板,年轻的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是认真地看着那位女服务生,说:“对懂的人来说,对不起他们。对不懂的人来说,对不起玛格丽特。”
我在海南写作时突犯腰肌劳损,痛到坐立难安。正巧看到公寓楼下立了块招牌,写着马氏正骨。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态度走了进去,一个表情木讷的中年男人接待了我。
他并没问哪里疼,只是沉默地打量了我几眼,让我伏在床上,下手就开始按,足足两个小时,他身上的白大褂都湿透了。我起身后,感觉腰不疼了,背不酸了,颈后因为常年肌肉纠结血脉不通鼓起的大包也神奇地消失了。他才收了我50元,便宜得让我觉得对不起他的付出。
后來我常来这里调理,一段时间以后,我去医院拍片,惊讶地发现原本被医生称为“反向弯曲”的腰椎,居然神奇地变回了原位。
我带了礼物去感谢他,他听说了我的检查结果,木讷的脸上才带出了几分笑容。我坐下来跟他聊天,他慢慢地开始给我分析身体上的一些问题,每一条都清楚明白。
我问:“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您不跟我说这些呢?”他摇头:“有病治病,说那么多干吗,除了在治疗过程中增加病人的心理负担,没任何作用。”“那现在您为什么跟我说了呢?”“因为现在都治好了啊。”他坦然地回答。我笑起来。
我永远尊重并钦佩那些深深热爱着自己行业的人,正因他们,我们才会明白“职业”这个词的真意。“职”是日常的朝九晚五,打卡签到,工资奖金。“业”却是一种无声无形的力量,让人心甘情愿在努力者的面前深深弯下腰去。把“职”渐渐修成“业”;或是寻到属于自己的“业”,再经营成“职”。如此一生一世,方算求生稳妥,立世不移。
(林冬冬摘自《这世界偷偷爱着你》湖南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