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惜
老遠就听见邓梅说话的声音,我知道她又给我送生意来了。这不,她领了个中年大叔进来:“小刘,我又给你带生意来啰。”
邓梅可是这条巷子里出名的热心人,当初租房开理发店时我还特地向周边的人询问房东的情况,口碑特好,说是特别热心肠的一位大婶。
说句真心话,邓梅对我的态度真是好,街坊们都说她是把对儿子的爱转移到我这了,家里炒了好吃的菜都会给我端来一盘,包了饺子也送来好大一袋让我放冰箱备着,饿了能吃。许是真把我当儿子待了,给予无限多关爱的同时,也对我诸多限制。
那天我照例打开电脑,却发现网络连接出了问题,检查好一会儿才发现是总端口网线被拔了,也就是说邓梅故意断了我的网络。我怒气冲冲地跑到邓梅那,问她到底咋回事。
“你自己想想,最近你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在游戏上?”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我语气很冲,满心都是怨怼。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好不容易把店里的生意撑起来了,这会儿又沉迷网络游戏把顾客赶跑,以后会后悔的……”她絮絮叨叨开始长篇大论地教育我,平时就够话痨,这下话匣子是彻底打开,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末了,她忽然问我,“以前你很有分寸,不可能短时间内变得堕落,说出来让婶儿听听,说不定能帮你。”
邓梅说得没错,我并非一直这么痴迷于网络,只不过上个月女友嫌异地恋麻烦和我结束这段关系后,立即投入另一段感情。
邓梅说前几天她亲眼看见我因为玩游戏,把四五个送上门的生意都赶跑了。她看着心痛,所以才想到断我的网络。在我连连保证控制游戏时间以后,她才恢复网络。
“婶儿,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我反正就混混过日子了,没你儿子那么优秀,真的不必要在我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邓梅瞅了我一眼,嘴角稍稍动了动,大概是戳中了她的痛处,许久她才缓缓开口:“我倒是想管儿子,没机会啊,他在北京上班一个月才一个电话。你俩差不多岁数,而且你从江西来这没个亲人,我就想多帮衬一点。”
邓梅开始乐此不疲地替我做媒,到处打听哪家姑娘好,甚至把好几个姑娘的微信号拿到手,让我先加上聊聊试试。她把写着微信号的字条郑重地交到我手里,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传递,在她面前我笑着接过,一转身就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缘分有时候很奇妙,当你拼命寻找时,它跟你捉迷藏;当你想要随波逐流,它便漂到你身边。我和吴雪的感情,便是在没有任何刻意的安排下自然产生的。 她因为与客户争执心情不爽,想要把长头发剪成短发,但是头发已经长到腰部,剪掉未免太可惜,我便劝她改成烫卷发,以最实惠的价格算给她。几番劝说下,她终是放弃了剪短发。发型的最终效果很好,吴雪自己也很喜欢。后来吴雪来做头发护理时说,幸亏当时我拦下了她,不然可能要后悔大半年。
与吴雪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以后,我第一个想要分享消息的便是邓梅。那天我在巷口的小饭馆订了间包厢,把邓梅和吴雪都叫上吃饭,没成想她俩居然是挽着手进门的。
“你俩认识?”我惊呼。“原先跳舞的时候遇到过几次,挺面熟的,她一个劲地推荐云春巷理发店的理发师手艺不错,所以我就来试试。没成想她是你房东,咱们这是绕了个圈认识了啊。”吴雪感慨。
邓梅的眼睛都要笑成月牙了,之前她一直费尽心机替我寻找女友都没成功,无心插柳却已成荫,自然是高兴的。
邓梅要去北京,这个消息在巷子里炸开了锅。
有人替她高兴,儿子终于接母亲去享福了;也有人惋惜,少了邓梅的云春巷怕是要少了很多热闹;而我,更多的是不舍,在她的帮助下,我已经融进了云春巷这个大集体,可她却要离开了。
临走之前,我给邓梅染头发,指尖拂过的好多地方,已经生出了白发。也许一根白发就是她花费的一份心思,不知这里面有几根白发是属于我的。
在她离开以后,我越发想念这个热心的房东,有时仿佛听到门口她带着熟人来的声音,或是听见她摆摊卖小物件的声音,但是一转身,什么都没有。
以前总觉得独善其身是很好的,谁也不要来打扰我的小世界,但是一旦有人热热闹闹地闯入留下痕迹以后,开始尝试与外界有关联,我更希望那个曾赠我热闹的人再回来。
(朱权利摘自《风流一代·青春》2018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