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阅读,人们往往能更好地回顾历史、展望未来。阅读,在改变着我们每个人的精神世界的同时,也在悄然改变着我们的社会。出生于不同时间节点,成长于不同的年代的爱书者们聚集于此,讲述阅读如何滋润他们的心灵,如何使他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陈建军
重庆出版集团副总经理
北京华章同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
阅读偏好:经典文学
身为拥有近30年从业经验的资深图书出版人,她所领导的“华章同人”在重庆出版集团锐意改革、创新机制,实施图书“走出去”战略中,发挥了先导作用。如今,15岁的华章同人已凭借其在文学、社科图书领域的出色表现,成长为业绩突出、运行高效、特色鲜明、在业内外具一定影响力的图书品牌。
“路在林中一分为二,而我们走人烟稀少的那条,因为,那是一切差别的所在……”以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名句为品牌理念,华章同人始终致力于引进、出版尚未进入中国普通读者视野的世界级优秀作品。回望改革开放40年来有影响力的外译作品,既是读者又是出版从业者的陈建军自然也有一番感慨——
Q 作为资深的图书行业从业者,您肯定也是一位爱书之人。能否先请您同我们分享—下您是如何与这个行业结缘,以及在您个人的成长道路上,有哪些翻译作品对您产生过深刻的影响?
A 19世纪的一些世界名著,比如《白痴》,是我接触到的最早的翻译作品。无论是中学时代还是大学时代,看翻译作品还是看原著,19世纪世界经典名著带给我们那一代人的触动,我想都是让人记忆犹新的,因而我对这些作品也有着很深的感情。阅读这些经典之作,对我们后来人生的道路,以及价值观的形成都有很重要的影响。正是阅读了这样一批作品,加之我的父亲也是从事出版工作,使得我与这个行业结缘,走上了“出版”这条道路。
阅读优秀外文作品已是我经年来养成的习惯,除了上述提到的19世纪的经典名著之外,近年也有几本书是我很喜欢,且想同大家推荐分享的。比如这些年国内掀起王阳明热,他的阳明心学、知行合一,都给当下的我们以指引。日本知名儒学泰斗冈田武彦所写的《王阳明大传》,通过王阳明的传奇一生,很好地帮助我们了解到儒学思想的博大精深。我觉得这本书确实能给我们带来很多人生启迪,适合广大的、不同年龄段的读者群体来阅读。还有一本是罗伯特·波西格的《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这本书被《时代周刊》评选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十本书之一,作者也被称为20世纪70年代的梭罗。禅和摩托車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一点儿关联也没有,但它谈的是一个自我救赎的问题。我们在旅行途中会遇到各种各样机械上的问题,比如摩托车的维修,作者在小说中将这些话题与西方从苏格拉底以来的理性哲学相结合,完成了一次自我心灵与人类文明的探索。我希望有更多读者去读这本书,相信也会跟我一样感同身受。
Q 亚马逊“40年.25部影响力外译作品”书单上的书目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国人40年闻阅读口味的变迁,甚至是大众在不同时期对阅读的不同诉求。那么您觉得改革开放对中国的图书出版业带来了哪些重大的影响和变革?中国读者在不同时期更偏好哪些翻译作品?
A 我们对知识的渴望在改革开放初期有一个总爆发,这个时候书店里一大批书都被抢购一空,新华书店排长队买书也是司空见惯。对读书人来说改革开放解放了思想,打破了知识文化方面的一些禁锢,出版界和文化界也提出了“出版无禁区”的口号。那么在图书产品匮乏的年代,翻译书首先就成为了读书人的精神大餐了。像外国文学名著丛书、汉译世界文学名著丛书、现代西方学术文库等等,图书引进确实在那个时候填补了文化空白,这也是改革开放的成就之一。
中国读者的口味偏好还是很多元的,也很个性化。中国读者不是单一群体,他们有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阅历,不同的职业,不同的阅读层次,不同的阅读需求,比如有些热爱美学社科,有些偏好文学,有些喜读经管励志……他们一部分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职业生涯需要,选择一些实用类的图书,一部分则是为了满足和提升自己的精神文化需求。
如今的图书市场上,由于二胎政策,少儿方面图书的刚性需求很大,加上我们中国家长都特别希望孩子能成才,所以对从业者来说这块市场会有很多的机会。比如市面上会开发适应低年龄段读者阅读需求的名著简写本,先培养孩子们对经典名著的热爱。
Q 您所领导的华章在业内享有良好的声誉,社科和人文方面的经典书系很具吸引力,尤其还在2008年与企鹅出版集团有过一次令不少读者难忘的合作。能够得到读者与业界的认可,您觉得华章哪些方面做对了?
A 华章一直希望能“两手抓”,无论是加强自身的精品开发,还是对外合作的一些成功案例,我们都希望能不断地发展开拓,以此作为公司发展的驱动力。
与企鹅的那次合作是非常愉快的,当时也是企鹅这样的跨国出版集团第一次进入中国,当时我们的合作方式是坚持把企鹅的风格原汁原味地呈现出来,包括导读、年谱这些都保留。我们还专门邀请了企鹅在美国的营销总监,来中国市场研究我们的产品包装、布货策略、线下活动的开展等等,所有环节都经过近距离的充分沟通、酝酿,之后推出的这套企鹅经典的几十部作品深得市场和读者的喜爱。
随着科学技术和社会的发展,互联网信息技术对传统出版业的挑战也带给我们启示,要求我们在加强原创精品开发的同时,也要加强与世界领先的出版公司、出版集团在文化方面的交流与合作。走出去,多学习、多交流,这是能让企业做大做强的一个方式。
Q 我们注意到,许多中文读者都热衷于比较同一部作品的不同译文版本,也有他们心目中的最佳译本,但现在,读者能比较的机会似乎少了,还有读者提出,现在的大环境缺乏优秀译者、图书翻译收入较低也是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您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呢?
A引进图书,翻译的确是带普遍性的问题。读者喜欢去比较,这是好事,因为这说明我们的读者对于译本质量是有要求的,对文字审美是有要求的,这也反过来促使我们做细、做好翻译工作,翻译也会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对出版界和读者都是好事。
一方面,译本的好坏跟翻译者本身的文学修养,对“信达雅”的理解,以及自身的翻译水平相关;另一方面,现在一些新的译者的确也需要像我们老一辈翻译家学习,要沉得下来。
引进图书是华章的重要业务之一,对于翻译工作我们一直都很重视,一部翻译作品的好坏我们也有自己的研判标准。在我看来,翻译绝不是简单的语言间的转换,严格来说它是一种再创作。我们著名的翻译家严复先生提出过“信达雅”的标准,可现在市面上很多翻译作品,连基本的文字通顺都做不到,更谈不上信达雅了,而且文学作品的翻译不光要考虑“信达雅”,还要考虑文学性,只靠文字、语言上的转换肯定不能让读者领略到文学之美。
翻译收入低,很大程度也是翻译准入门槛低造成的,另外,一些单位纯粹追求压低成本,确实会对这一现象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品质不好的作品是没有市场的,这会让出版单位意识到寻找优秀译者的重要性,从而也会改变翻译收入低的现状。其实这两年国家也在翻译收入的规范上也做了新的规定,相较以前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提高,这对于业界,无论是出版公司,还是翻译、读者等等来说都是良性的生态循环。
Q 谈过有关翻译作品“输入,的问题,我们想了解—下重庆出版社和华章在中文作品翻译输出方面是否有一些比较好的尝试?
A 十年前,华章同人代表重庆出版集团参与了“重述神话”国际出版合作项目,和包括英美法德日韩在内的24个不同国家的出版机构共同通过文学的形式来表现“神话”这一主题。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我们也是唯一参加的国内出版机构。当时我们邀约了苏童、叶兆言、李锐、阿来等作家参与其中,产生了非常好的影响。苏童老师的《碧奴》当时就被翻译成23个不同语种,远销海外;阿来老师带着《格萨尔王》到许多国家去介绍中国和中国西藏的文化。这一项目的开展对中西方文化交流和中国文化推广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扩大了中国作家和海外读者的交流半径,至今仍是一个很成功的案例。
另外,我们在海峡两岸文化交流上也有出版项目,叫做“这世代”。这个项目邀请了一些两岸的优秀青年作家来撰写反映时代下炎黄子孙精神风骨的作品,内容涉及历史、人文、民风、社会等世间百态。两岸同步推出、同时出版。
这些事情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也是我们应该去做的。加强文化软实力,加强文化交流,都是我们作为文化人、出版人的职责。
Q 据您的了解,改革开放40年来,我们有哪几位作家或者哪些作品是在“輸出”上比较有国际影响力的?
A 莫言、贾平凹、苏童、刘慈欣,麦家、阿来等等,他们不光有许多国内的热心读者,在国际上也因为影视作品等各种原因拥有很多的粉丝。除了这些传统意义上的作家,现在还有一个现象,我们的网络文学作家在国际上也有影响力,这也是因为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的国际地位得到提升,国家软实力增强,在文化输出上影响力逐渐扩大,才使得这些有了雄厚实力的新生代作家有机会去更宽广的舞台展现自己。
韩松落
作家、书评人
著有《我们的她们》《怒河春醒》《百年葛莱美》等作品。
阅读偏好:类型小说、诗歌、哲学、自然科学、非虚构写作
整个2018年,在豆瓣读书上,韩松落给自己新添了150多条“已读”记录;也是在这一年,他的“知乎”领读课开了,与广大的爱书人分享阅读技巧和阅读心态,还一同挖掘作家与故事背后的深度信息。出生于1970年代,一向“能读”又“会读”的他,对于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外译作品,又有哪些心得体会呢?
人生中的第一部外译作品
《希腊棺材之谜》
大概是6、7岁的时候我看了一部推理小说,埃勒里·奎因的《希腊棺材之谜》,后来也读过《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类革命题材的小说,但以当时的年纪会觉得这类书并不是很看得进去,还是更喜欢情节丰富的推理小说,也是在这个时期奠定了我对类型小说的喜爱。
我所成长的1980年代是一个类型小说的黄金盛世,市面突然间—下子有了各种书,也不像现在会有人给你写推荐书目、做领读,所有的东西—下子都推到了你的面前,对于爱读书的孩子来说就好像掉进了汪洋大海,一时间眼花缭乱。这种(选择很多的)情况下,故事生动、人物鲜明的小说就更吸引我了,因而那个时期看了特别多的类型小说,包括欧美的惊险小说、日本推理小说等等,这种习惯也是保持至今。
影响过你的外译作品与作家
《情人》
《草叶集》
《白鲸》
加西亚·马尔克斯作品
《伤心咖啡馆之歌》
《刽子手之歌》
我13岁(1989年)时读到杜拉斯《情人》,当时虽然对作家完全不了解,但依然深深喜爱上了这本书,反复看了很多遍。还有像沃尔特·惠特曼的《草叶集》、赫尔曼·梅尔维尔的《白鲸》,都是对我影响非常深的作品。再晚些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中短篇小说集,我还记得上海译文出版社的那个版本特别棒,精选了他当时非常精彩的一些中短篇小说,现在来看,一些非常重要的作品都收了,翻译得也特别棒好。后来像《伤心咖啡馆之歌》(李文俊译),诺曼·梅勒的《刽子手之歌》都是在我成长阶段对我切实产生过影响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时候,我们可以看到的一些国内作家的文学作品都来自于文学期刊,而那个时候国内的社会生活还不是那么丰富和活跃,通过阅读国外作家的作品,可以说是向我提供了一种非常不同的视野,一种非常不同的观看世界的方式,以及写作方式,对我后来走上创作道路也有很深的影响。
此外我还特别喜欢自然科学类和哲学类的书。地理方面的,还有介绍各式各样动植物的,我都很喜欢;哲学类的图书我的口味会比较大众一点,市面上大家都喜欢看的那些我都会留意;此外也会关注一些非虚构类的作品。
韩松落2018年度的个人推荐/外译作品
《扫地出门》
2018,马修·德斯蒙德,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一部讲述美国低层人群租房的非虚构类作品
《遮蔽的天空》
2018,保罗·鲍尔斯,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这本书之前重庆出版社出过一次(2006年,当时书名译为《情陷撒哈拉》),那时候没有仔细读,这次的新版是仔细读完了。
《那不勒斯四部曲》系列
2017-2018,菜娜·费兰特,
人民文学出版社
《安尼尔的鬼魂》
2016,迈克尔·翁达杰,
人民文学出版社
《巴塔哥尼亚高原上》
这本其实我很早就读过,但是去年重读了一下,觉得有新收获。
《使女的故事》《克苏鲁神话》《美国众神》
这三本都是我去年读得比较仔细,而且触动也比较多的书。因为我现在知乎上开了一个领读课,大概每个月要有两篇领读的长文章,所以涉及到的作家作品我会读得非常详细。
何谓优秀译者、优秀外译作品
一部作品的翻译水平高低,我觉得基本上还是以“信达雅”为标准。但我个人来说,希望翻译者本身也是一个写作者。在我看来,只有当你是个写作者的时候,你才会对一部作品有个深刻的了解,拥有重现和再现原作高度的能力,而且只有一个写作者,才会对别的作品、作者做比较好的洞悉,他们明白一部作品是如何创作出来的,小到某一句话,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写,一篇文章为何如此布局,大到另外一个语种的作者的世界观等等。翻译是一种对话,一个是写作者的译者,才能跟另外一个语种的作品、作者,更好地对话。比如我看过的一些翻译诗的译者,他们本身就是诗人,对诗歌的创作很了解,比如王家新、北岛,他们的译作我不会有任何挑剔。
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些翻译作品,译者其实并不是一个写作者,而可能是学理工的、做学术的,他们用一些闲暇的时间去做翻译,所以你在读这些译作的时候可能会发现译者欠缺对原作的了解,存在隔阂。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我特别喜欢一位中国台湾的译者,宋瑛堂,他担任《断背山》作者安妮·普鲁很多部作品的翻译。他的译作在我看来是惊为天人,但是他并不是一位写作者,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自己的原创作品。
比较同一作品的不同译本——有趣且必要
在翻译的过程中,难免会有语言的偏颇,甚至是信息的丢失,所以读者就会很乐意去对比不同的译本,我觉得这是每一个读者都会走的一条路,而且是很有趣味的一条路吧,因为有的时候在你对比的过程中的确能把丢失的信息找回来;有时你还能够从中发现不同译者的性格、写作方式、对作品的不同认识所带来的差异。
另一方面,我觉得人和人之间是不能完全真正沟通的,哪怕是一位已经成名成家的优秀的译者,也同样会有偏颇和丢失的可能,所以我认为不同译本的出现也是非常有必要的,这就让你知道人跟人的沟通和理解是多么地难。不要说是国外的作品了,有时哪怕是在同样使用中文的读者和写作者之间,我也经常感受到我的作品被误读了(笑)。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你外语水平够好,能够去阅读原作,但是哪怕你能像使用母语一样熟练使用外语,依然会存在我刚才提到的“误读”。所以无论如何,多读一个版本,就如同多了一条了解作品的路径,这是很必要的。
中国读者的阅读口味——严肃着、实用着、娱乐着
在阅读口味方面,我觉得中国读者的阅读取向一直是两条线并行的,一边是对严肃文学或者说是经典文学的阅读,另一边是实用主义、娱乐化的一些作品(包括一些励志成功学)。
举例来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改革开放初期,严肃文学方面,米兰·昆德拉这样当时在国际上已经得到公认的作家,其译作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与我们见面;哲学、心理学方面,弗洛伊德、荣格的大部头作品在1980年代初就有译作问世,且非常畅销。另外—方面,在1 880年代通俗作品也大受读者欢迎,比如欧文·华莱土、西德尼·谢尔顿等等;1990年代,也有萨德这样冷门作家的译作。2000年前后,中国人的财富渴望逐渐升级,那自然就有了像《穷爸爸富爸爸》《谁动了我的奶酪》这类商业类的畅销书。到了现在,那就是多元并存的一个时代,各种类型的作品都有自己的受众,每个人也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作品类型。
姚瑶
作家、翻译
著有《天冷就回来》,译有《初恋那些事》《我和狗狗一起活下来》《像本一样的朋友》《绿山墙的安妮》《心是孤独的猎手》《不可能的堡垒》《了不起的盖茨比》等作品。
阅读偏好:焦虑的时候读读诗,優美的语言总让人焕发新的力量;钟爱保罗·柯艾略
谁能料想儿时的小书竟开启了职业翻译的大门,当梦想照亮现实,当欣赏变为参与,姚瑶谈起翻译连声音都带着幸福的甜。正如她所说的,“无论写作也好,翻译也好,常常是这样,这个冬天播种,下个冬天才能收获,但是没关系,经过时间宠爱的,都是礼物”,而姚瑶经历了儿时译作的启蒙、勤学外语的播种,正迎来属于她自己的丰硕果实……
人生中的第一部外译作品
《格林童话》
《安徒生童话》
《鲁宾逊漂流记》
《傲慢与偏见》
我从小就喜欢书,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妈就给我买了很多的书,像是《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应该也是很多小朋友外译作品的启蒙了,虽然都是注音版本的。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我慢慢也接触了像是希腊神话故事之类注音版本的译作。但真正意义上的阅读文学性的外译作品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经过了一家书店,里面刚好有在卖世界名著,一本是《鲁宾逊漂流记》,另一本是《傲慢与偏见》,我当时看到了就很想买,但是身上没有钱。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请求书店老板千万不要把书卖掉,等我二十分钟跑回家拿钱过来买,好在老板就真的帮我把书留下了。我记不清后来究竟是先看了哪一本,但这两本书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的全译本作品。
影响过你的外译作品与作家
《傲慢与偏见》
《简爱》
《绿山墙的安妮》
《小妇人》
我现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也会时常和身边的朋友开玩笑说,我有一套童年的“四大名著”——《傲慢与偏见》《简爱》《绿山墙的安妮》和《小妇人》。这四本书全部都是女性作家的作品,内容也都是围绕着女性的生活和成长。书中的女主角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她们都爱看书、在写作上都有自己的追求和野心、生活中她们个性独立而坚强……我觉得这些对于我的童年成长和日后职业的选择也都产生了很深刻的影响。
这几本书当中我最喜欢的还是《绿山墙的安妮》,第一次看是小学五六年级,后来还反复看了好几遍。我很向往书中安妮生活的爱德华王子岛,还在地图上把那个岛给标注了出来,告诉自己这是我以后一定要去看一下的地方,可能今年或者明年就真的会去了。我当时就在想,自己的外语水平要到怎样的程度才可以去阅读原著呢?因为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原作者用自己的语言是怎样把这个故事描述下来的。我也会梦想着,以后自己的作品被翻译之后会不会也很棒呢?也正因如此,我从小到大在外语学习方面一直算是挺主动的,后来有一个编辑来找我做著作重译,我就选择了《绿山墙的安妮》,感觉像是实现了自己小时候的愿望。
何谓优秀译者、优秀外译作品
在我看来,译者只是一个桥梁,负责去传达作者原本的意思,而一本书的好坏,最主要的评定标准还是在原作者的身上。纵然会有一些作品,它的翻译可能不能完全传达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但作者的光芒还是掩盖不了的。比如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本书,大家都知道这是菲茨杰拉德很伟大的代表作,在全世界都备受读者喜爱,但直到我因为重译而接触到了原文,我才发现那是根本无法完完整整用中文去翻译的。原文的语言是非常支离破碎的,而且采用了很复杂的倒装结构,整个语感就像是一个人喝醉了酒,颠三倒四、睡眼朦胧的。你永远翻译的只能是它的故事和大意,而那种语感是转化不过来的,但这始终无法阻挡我们对于这本经典作品的喜爱。
当我们在阅读外译作品的时候,首先第一步就是你要抛开它是外译作品的身份,内核的东西才是真正能够击中人心的。另外,挑选译本也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们不可能去了解每一个译者,这时候出版社也可以作为一个审核标准,像是上海译文出版社、新经典出版社、译林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等等会是我的首选。现在有一些译作,不光是在英转中过程中存在语病,甚至是中文语言的表达上也是有所纰漏的,这些都会影响到读者的阅读感受。对于别扭的文字我们要学会鉴别,翻译家傅雷就一直强调,译书的标准应该是,假设原作者是精通中国语文的,译本就是他使用中文完成的创作,即创造性的汉化翻译。理想的译文仿佛是原作者的中文写作。那么原文的意义与精神,译文的流畅与完整。翻译要传神达意,铢两悉称,保持中文的流利。读者就算是看不到原文,也可以从译文的水平对作品做出一定的评定。
外译作品推荐——《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巴西作家保罗·柯艾略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也是我自己非常喜欢的一本书。柯艾略本身也可以说是“宝藏男孩”了,他的作品语言都很优美,是我很珍视的作者。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可以算是一本成人童话,就像《小王子》一样,适合所有年龄段的读者。书里的故事其实特别简单,讲述了牧羊少年圣地亚哥接连两次做了同一个梦,梦见埃及金字塔附近藏有一批宝藏,然后他卖掉羊群,历尽各种各样的奇遇探险,最后在金字塔前悟出宝藏真正所在的故事。它是一个很奇幻的内容,但是给你营造的语言氛围却又是极为诗意的。书中有一点对我是极为触动的,甚至可以说对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也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这个牧羊少年最后站在沙漠里,他拥有了新的感悟,那就是太阳有太阳的语言,风有风的语言,沙漠有沙漠的语言,它们都在诉说着自己的语言,对他而言,真正的宝藏其实就是站在沙漠中心,闭上双眼,去聆听所有事物的语言,学会同太阳、同宇宙去说话,放下心中的杂念,去感受自然的赋予,这个点也是非常打动我的。
飞觞
大学讲师,暇时做些翻译
研究方向:古代文献
阅读偏好:口味驳杂
养一只名叫“起司”的猫,时不时还做些文博科普,再忙也要亲自下厨再小酌几杯,有时还会混入“追星女孩”中赞美一下自己偶像的“颜值”……亲和可爱的飞觞在新浪微博坐拥百万粉丝,而生活中的她却是一支在大学讲台上燃烧自己点亮他人的红烛。虽然平时的学术研究方向是古代文献,但她和翻译作品之间同样有着奇妙的情缘……
人生中的第一部外译作品
《中学生文学选读·佳作丛书》第一辑
我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我父亲的大学同學送了我一套书,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中学生文学选读·佳作丛书》第一辑,一共十册,都是欧美的短篇小说,比如法国几册包括《羊脂球》《卡门》《无神论者望弥撒》,俄国的有《舞会以后》《圣诞树和婚礼》,英国的《三怪客》,德国的《出卖影子的人》,南欧的《西西里柠檬》,还有美国的《一个中国人在美国》——这一册里都是马克·吐温的作品,奠定了我对马可·吐温的爱。这一套书里挑选的都是风格明确的经典作品,很容易把握一个作家的风格,特别适合用来作为外国文学的入门书。
影响过你的外译作品与作家
《哈里贝克芬历险记》
小时候在一本马克·吐温文集里,有篇译者不明的《哈里贝克芬历险记》给我留下过深刻印象和影响。这篇文章翻译得京味十足,还是地道的老北京话,我琢磨着译者应该是跟我爷爷一辈儿的人,这篇“神奇”的译文对我后来自己做翻译的影响也挺大的。最早开始做翻译是出于业余爱好,给一些影视作品做翻译,也就是大家俗称的“字幕组”。由于那篇《哈里贝克芬历险记》的关系,我当时就特别注意一个问题——不同性格的人物会有不同的表达习惯,翻译中要如何去表现这个差异,要用什么样的语言去翻译他们的台词。比如我翻过一版《功夫熊猫》,里面乌龟大师说的全是文言。后来承蒙出版社编辑友人青眼,我也接了几部书稿,其中一部合译的纪实文学和一部小说已经出版,还有两本小说在出版流程中。
2018个人书单/外译作品
《罗念生文集》
我去年买到的翻译作品中,最想和大家推荐的是《罗念生文集》中的几本希腊悲剧。罗念生先生是国内古希腊文学作品翻译当之无愧的第一把交椅,他的《古希腊悲剧经典》我在本科阶段曾经可以倒背如流,甚至差点因此去转专业学古希腊文学。
《罗念生文集》的老版先前已经绝版了,近年来重印,我终于在2018年把它收齐了,非常开心。古希腊悲剧三大家的作品是非常经典的,而罗先生的翻译带有一种诗歌般的韵律和美感,看的时候会让人忍不住想大声朗读出来,相当动人。
何谓优秀译者、优秀外译作品
一部优秀的翻译作品,“准确”肯定是第一位的,连语词、句子都不能准确翻译的问题,在眼下的翻译作品里确实存在甚至还不少见。另外,翻译除了对译者的外文水平有要求以外,对译者的中文水平也同样有要求,不光是准确地翻译出意思,而且还要将句式改造得符合中文阅读习惯。当然,翻译可以对译稿进行一些加工,但我认为这种加工应该是基于原文的特征而非翻译本人的喜好,也就是说,我认为一个好的翻译,在译作中应该是“隐形”的。近年来有一些出于露才扬己,标新立异心态的译作,我个人是不赞同的。
在当前的出版界,缺乏优秀译者,翻译收入较低,在翻译过程中“糊弄差事”的情况确实存在,不光存在于文学或普及性作品中,也存在于学术翻译中。例如,老师组织学生们一人一章进行翻译,统稿后不加校对和文字润色就直接署名出版,以至于不光错误很多,而且每章语言风格不一致,甚至令人不忍卒读的情况,并不鲜见。所以学术界中一直流传着“常凯申”“孟修斯”注之类关于翻译错误的段子。这种情况当然是需要纠正的。另外,正像上面说过的,除了文字正误以外,选择与原作不甚兼容的风格来对一本书进行翻译,也容易引起读者的异议。不过从积极角度来看,一部外国作品,可以选择不同的译本来读,可以说算是文化繁荣的一种体现。就好像古代文学作品的不同注释本可以通过对比阅读来定高下一样,通过外译作品的不同译本对比阅读,来进行比较和选择,也可以使读者在比较中了解这部作品,并且知道它更适合什么风格,什么方式的翻译,比没有选择余地地阅读仅有的一种译本,更有可能正确理解文意,并且提高理解能力和鉴赏水平,我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举一个例子,博尔赫斯的《约翰·威尔金斯的分析语言》中杜撰了一本叫做《天朝仁学广览》的类书,里面对于动物做了一个十分拧巴但是又逻辑自洽的分类,不同译本,乃至不同文章里提到这篇文章时,对于这些分类的翻译各有不同,体现出的不光是措辞的差异,还有译者们对原文的理解差异,对照读下来觉得十分有意思,也可以取长补短地获得一个最接近于原义的版本。
中国外译作品阅读40年
个人感觉,这40年来中国读者对于外译作品,有一个从追求经典名著,到追求与国外同步的过程。在40年前,刚刚开始重新出版发行外国文学翻译作品时,新华书店里排长队的人,买的大多数是已经“经典化”了的世界名著。而到了21世纪以后,20世纪的新出作品——不论是纯文学作品还是通俗文学作品——受到的追捧是显而易见的,“尽快引进当代著名作家的新作”和“借助奖项的颁发或电影的上映推广某位作家的作品”都成了常见的外译作品推介模式,而且读者往往相当买账。另外,整体来看,对于外译作品的兴趣在题材上是扩大化的,从单纯的文学类作品,到与致富相关的书籍,逐渐扩大到各个学科的科普类作品,也体现出读者有闲暇,也有兴趣去了解外在世界与自身精神领域的趋势。
在外译作品的输出方面,获得诺贝尔奖的莫言应该毫无疑问是中国作家在国际上最具影响力的代表;此外,我所了解的是苏童、余华、阿来等重量级当代作家也各有作品被翻译成外语,在国际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另外,我也带有私心地提一下袁行霈先生等三十余位著名学者编撰的《中华文明史》,先后由康达维、稻烟耕一郎、伊莉娜·波波娃等顶尖汉学家分别组织翻译,现在已经有英语版、日语版、俄语版、韩语版、塞尔维亚语版等译本,可以说是对国外的中国古代文化研究学界影响最大的中文著作。
游星
商科博士在读
网络小说写手、撰稿人
阅读偏好:俄国文学、诗歌
偏好俄国文学和诗歌,听起来像是文艺青年的标配,但偏偏我们这位主人公是商科博士在读。放下冰冷的数字报表,她将阅读视为一场通往灵魂与远方的修行……
人生中的第一部外译作品
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第一次接触到翻译作品应该是小学四年级,当时语文老师开了一份阅读书单,母亲带我到书店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实那时候对作品背景和作者本人都不甚了解,有很多内容读不太懂,但还是被主人公跌宕的命运深深打动,可能也在潜移默化中奠定了我对苏俄文学的爱好。
影響过你的外译作品与作家
《契诃夫小说全集》
《契诃夫手记》
《一生的故事》
《卡拉马佐夫兄弟》
《阿莱夫》
由于我对俄国文学的偏爱,对我产生深刻影响的基本都是苏俄作家的作品。我最偏爱的作家是契诃夫,汝龙先生翻译的《契诃夫小说全集》和贾植芳先生翻译的《契诃夫手记》都翻阅了多遍。契诃夫的作品简单自然,但挖掘的却是庸常生活里最深沉的悲哀,而那样接近拷问的自省和哀伤中有着人类向上的挣扎和追求。帕乌斯托夫斯基的自传体小说《一生的故事》也深深感动过我,他用全部的温柔去回答了“一个人在摧枯拉朽的时代洪流中应当如何生活如何去爱”这个问题。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则像一记鞭子,让我明白原来小说可以成为作者和读者的一场竞技,高尚和下流、爱意和憎恶都如此真实地并存于世。博尔赫斯的《阿莱夫》实现了在小说中表现时间和空间的全新可能,文学本身就是永恒的一种形式。
2018个人书单/外译作品
《契诃夫戏剧全集》
契诃夫
上海译文出版社
《护身符》
波拉尼奥
上海人民出版社
首先是上海译文新出版的《契诃夫戏剧全集》。其实契诃夫不仅是优秀的小说家,更是天才的剧作家。这套戏剧全集的译者都是翻译和戏剧两界如雷贯耳的大家,如焦菊隐、李健吾、童道明等,把契诃夫的戏剧艺术还原得很到位,那种隐藏在日常生活之下的痛苦锋芒既是对读者的挑战也是馈赠。其次是我很喜欢的智利作家波拉尼奥的《护身符》,这是一个女诗人在战争中的冒险故事,也是一代拉美青年共有的流离记忆。波拉尼奥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没有将这个故事处理成文学青年孤绝的呓语,而是在更广泛的维度上唤起了人们对文学的渴望——诗歌事关生死。最后推荐一本抒情的散文集,西班牙作家胡安·拉蒙·希梅内斯的《我和小银》。这本小书是希梅内斯怀念小毛驴小银所写下的挽歌集,文字平和,口吻天真,每一篇都温柔纯净如月光。值得一提的是,本书的翻译者达西安娜·萨菲克是西班牙著名的汉学家,经她翻译的文字呈现出如咏叹调般的舒缓和哀伤。
何谓优秀译者、优秀外译作品
我认为一部优秀的翻译作品应该做到“达意”,即在忠实呈现原著内涵的基础上能够传达出作者的情绪和作品的气质。评价翻译作品的好坏不应该局限于某种单一的标准,有时候简单易懂的译文或者典雅华丽的用词都不一定代表这是一本好译作。要是一本写农民的小说里全是四字成语或者一本写宫廷的小说里冒出方言肯定都会让人出戏。主要是看译者能否兼顾母语和原著的特色,把作品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灵气呈现出来,尽力保留住两种语言转换时可能损失的“诗意”。
一个好的译者不仅要外文出色,还要在母语上有所造诣。很多翻译大家实际上自己本身就是了不起的作家。除了语言能力之外,优秀的译者应该有杰出的概括与抽象能力,一个无法准确翻译文论或者说明书的译者同样无法把诗歌翻译好。除此之外,我认为译者个人的感受能力和写作能力可能决定了译者的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