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四十年：人民军队在转型瘦身中实现强军目标

高东广

40年改革大潮激荡八方，40年春华秋实谱写华章。40年前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开启了我国改革开放的新纪元，中华民族英雄儿女书写了国家和民族宏大壮观的发展史诗。人民军队一代代官兵牢记使命、肩负重托、勇于改革、锐意创新，用青春铸就忠诚，用拼搏成就梦想，用青春接力奋斗，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新的辉煌。特别是人民军队紧跟时代步伐，科学把握新军事变革新规律新特点，根据国际国内形势发展和军队现代化建设需要，我军先后进行了多次较大规模的结构性、体系性、重塑性精减整编，对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产生了极大推进作用。历次结构性、重塑性精减整编，都是伴随世界军事领域新变革进行的结构重组、体系重塑。体制机制得到优化，人才队伍素质不断提升，武器装备不断迈向现代化。这既是一次次转型，也是一次次向着强军目标稳步前进。这支从井冈山一路走来，从小到大，由弱到强，战胜国内外一切敌人的正义之师、威武之师、胜利之师，正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书写更加壮美的新的时代辉煌。

一、始于80年代初的结构性、重组性精减整编

刚刚建国时，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人民解放军的总员额那时大体为500多万。随着国内外形势变化和我军建设发展的需要，局部有增有减。而到了70年代中期达到我军兵力较高峰值660多万。1978年底，全军总员额为512万。之后，由于边境自卫还击作战需要，1979年达到600万。此次军队员额有所上升之后，就开始逐步实施精减整编。

80年代初，时任军委主席的邓小平同志提出：建设一支强大的现代化正规化革命军队的总目标。他一再强调：“军队要提高战斗力，提高工作效率，不‘消肿不行。”为此，中央军委召开常委扩大会议，集中讨论军队精简整编问题。为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中央军委作出决定，军队进行精简整编，要重点减少步兵员额，加大技术兵种的比例，以提高部队的防空、反坦克火力和机动能力。大力精减机关，改革不合理的编制体制，压缩非战斗人员和保障部队，部分部队实行简编，将一部分部队移交地方。1980年8月15日，中共中央批转了中央军委《关于军队精简整编的方案》。规定：陆军军、师加大特种兵比例，增强防空、反坦克火力和突击力，提高机动能力；将部分野战师由满员师改为简编师；精简沿海守备部队；撤销省军区独立师；将部分担负内卫执勤任务的部队移交公安部门。全军从1980年第4季度开始精简整编，到1981年，整编任务基本完成。全军总员额由1980年的602万减少到500多万。

二、始于1982年的结构性、重组性、合成性改革

80年代初，邓小平同志反复强调，今后军队还是要讲精兵、讲合成。1982年6月19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将中国人民解放军担任内卫勤务的部队和武装、邊防、消防警察统一组建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1982年7月，中央军委召开座谈会，着重研究体制改革问题。会议提出了军队体制改革精简整编的四项原则：精兵，合成，平战结合，提高效能。同年9月，中央军委下达《关于军队体制改革精简整编方案》，决定在1980年精简整编的基础上，从当年9月起军队进一步进行精简整编。决定进一步增大陆军编成内的各技术兵种的比例；在陆军军（野战军）的编成内开始组建机械化步兵师，这是我军从摩托化向机械化转变的开端。到1984年，完成了整编任务。全军总员额从530万减到400多万。

这次体制改革，本着精兵、合成总体要求，主要抓了这样几个方面：其一，各总部机关和各大军区机关作了较大幅度精简，将军委直属炮兵、装甲兵、工程兵领导机关缩编降格为总参炮兵部、装甲兵部、工程兵部；军区炮兵、装甲兵、工程兵领导机关也相应降格，由军级降为师级，人员也裁减较多，军区机关减少30%左右；其二，铁道兵和基建工程兵划归地方。51万铁道兵和基建工程兵，集体转业到铁道部和原配属的国家各部委或所在省、自治区、直辖市地方管理，部分部队成建制转到武警部队；其三，提升作战部队官兵数量，削减了勤务保障部队和工程部队员额，全军战斗部队上升了3%左右，保障部队则下降了4%；其四，坦克和炮兵师划归陆军军建制，提高了陆军编成合成水平。1983年12月，在华北某军开始组建装备步兵战车和装甲输送车的机械化步兵师。这支机械化步兵师编有机械化步兵、坦克兵、炮兵、工程兵、通信兵、防化兵部（分）队，增加了坦克、自行火炮数量，保持了摩托化步兵师的快速性，提高了火力、突击力和防护力。五是沿海守备部队压缩机构，实行简编；撤销省军区的地方部队；部分边防部队移交公安部门。六是组建了预备役部队。从1983年开始，我国有计划地组建了一批包括有诸兵种的预备役师、团，这是常备军精简后，全面强化国防后备力量建设的重大举措。

三、始于1985年的撤、并、降、改大规模精减整编

上世纪80年代中期，邓小平对国际形势作了深刻分析，提出世界大战在较长时间内打不起来的重要判断。据此，我军建设指导思想实行战略性转变，我军由应对全面战争转变为应对局部战争，军队建设从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临战状态转变到和平时期建设的轨道上来，这一转变对我军现代化建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85年5月底6月初，中央军委决定裁减军队员额100万，被称为“百万精减整编”，这是中国第一次公开宣布的大规模精减整编。这次精减整编意义重大，除了裁减员额100万、精简各大机关，三总部和各大军区机关都在原定额的基础上精简了近一半，海军、空军、二炮和国防科工委机关也作了较大的精简；调整合并军区。将11个大军区合并为沈阳、北京、济南、南京、广州、成都、兰州7个大军区，裁减了4个大军区机关，减少了几百个内设机构和几千名机关干部。但这并不是裁撤军区的首要理由，更重要的是，调整后的军区，战区范围扩大，兵源充足，物质资源雄厚，战役纵深加大，从而提高了大军区的独立作战能力，在重要战略方向均可独当一面；陆军军合成集团军。陆军军改编成集团军，将装甲兵部队的全部，炮兵、高炮部队及部分野战工兵部队等兵种部队编入集团军，并充实扩编了通信兵、防化兵等兵种，增编了电子对抗部队、伪装部队等专业兵种，集团军编成内的各兵种的火力、突击力和机动作战能力都大大超过了原陆军军，并淘汰了骡马，实现了摩托化和半机械化。合成集团军的编组，是人民解放军建设现代化合成军队道路上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重要措施；调整陆军兵种结构。陆军的专业兵种数量第一次超过了步兵，炮兵成为陆军中的第一兵种，装甲兵成为陆军的主要突击力量，陆军航空兵、陆军防空导弹部队、电子对抗部队等一大批新的兵种纷纷诞生，骑兵、司号兵等不适应现代战争的兵种和专业被取缔；改变隶属关系。县市人民武装部改归地方政府建制领导；一些担任内卫执勤任务的部队移交公安部门，改为武警部队。到1987年，全军经过撤销、合并、降低、改制，共减少团以上单位5900多个，陆军裁减19%，海军裁减11.6%，空军裁减11%；全军战斗部队员额提高了3%；各级领导班子的副职减少将近一半。全军总员额由423.8万减少到300多万。

四、始于1997年的“精兵、合成、高效”结构重组性精减整编改革

着眼国际国内形势的变化发展，江泽民同志提出了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的总要求。为全面贯彻五句话总要求和落实新时期军事战略方针，1997年9月，中央军委决定，在80年代裁减军队员额100万的基础上，三年内再裁减军队员额50万。这次结构性、重组性精减整编的主要原则是“精兵、合成、高效”。一是压规模，进一步裁减军队员额。通过压缩陆军部队规模、调整海空军部队编组、撤销部分装备老旧的部队、撤并军以上机关内设机构等，裁减编制员额50万。结构性、重组性精减整编后，全军编制人数保持在250万以内。二是精干各级领导机关。军以上机关通过调整职能、撤并部门，减少了内设机构和人员。总部和军区、军兵种机关撤并了部分业务部门，二级部下属局（处）和编制员额均减少了20%左右。调整后，全军军以上机关共减少1500余个机关部门。军队从事经营性生产的290余个生产管理机构和地区性企业管理机构全部撤销或移交地方。三是优化部队编成。陆军野战部队撤销部分集团军军部和师、团，解散了大部分守备部队，部分集团军建制的师划归武警部队，部队编成结构得到进一步优化。海军、空军和第二炮兵的部队通过淘汰落后装备、调整编组，撤并了一些建制单位。四是改革体制编制，理顺各级关系。成立总装备部，调整武器装备管理体制，实现了全军主要武器装备的集中统管；调整后勤保障体制，军区后勤部改为联勤部，在战区一级正式启动区域保障与建制保障相结合、统供保障与专供保障相结合的联勤保障体制，使后勤保障向三军一体、集约化保障方向迈进。3年的狠抓落实，全军裁减员额50万任务圆满完成。

五、始于2003年的“优化结构、壓缩规模、调整比例”整编改革

2003年9月，中央军委决定：在“九五”期间裁减军队员额50万的基础上，2005年前再裁减员额20万。胡锦涛同志提出，按照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相统一的原则加强军队全面建设。这次改革正是以此为指导，本着“优化结构、压缩规模、调整比例”原则，使军队总规模保持在230万。其一，着力压缩陆军总体规模。陆军作战部队撤销部分集团军及师、团，共减少编制员额13万余人；军区机关和直属单位、省军区系统，裁减6万余人。通过调整，海军、空军和第二炮兵占全军总员额的比例提高了3.8%，陆军部队的比例下降了1.5%。其二，裁减各级机关、直属单位和科研院所。团以上机关部门共减少3000余个，团以上机关直属单位减少400余个。农副业生产机构、文体单位、驻铁路车站军代表处、物资机构等有较大压缩。全军共减少院校15所、训练机构31个。其三，优化各军兵种编成。陆军实行军-旅-营体制，组建了一批高新技术装备部队；海、空军减少了领导指挥层次，海军撤销了航空兵机关和部分舰艇大队，基地改编为保障基地，组建了一些技术含量较高的水面舰艇部队；空军撤销了军（基地）机关和部分航空兵师、团、场站，实行区域性指挥，新成立了一些航空兵、地空导弹部队；第二炮兵撤销、合并部分建制单位，优化了作战部队编成；预备役部队减少部分步兵师，增加了兵种师（旅）的数量。其四，调整各级官兵比例。全军共精简干部17万人，其中后勤干部精减幅度最大，占全军干部精减数的40%；减少军职以上领导干部岗位150余个；近7万干部岗位改由士官担任；2万余个文职干部岗位改为非现役的文职人员岗位。其五，实施联勤保障体制改革。扩大以军区为基础的联勤保障范围，减少重复设置的保障机构。除总部和海军、空军、第二炮兵保留专用仓库和总医院外，其他后方仓库和医院、疗养院均划归联勤系统统一整合。全军共减少8个联勤分部（办事处）、94座后方仓库、47所医院和疗养院。截止2005年底，完成预期改革整编任务。

六、始于2015年的着眼实现强军目标的结构重组、体系重塑性重大改革

军委习近平主席深刻指出，人民军队发展史，就是一部改革创新史。在党的领导下，我军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胜利走向胜利，一路走来，改革创新步伐从来没有停止过。我军之所以始终充满蓬勃朝气，同我军与时俱进不断推进自身改革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还强调，贯彻落实强军目标和军事战略方针，履行好军队使命任务，都要求我们必须以更大的智慧和勇气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他还要求，要建设一支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人民军队这一党在新形势下的强军目标。2015年9月3日，习主席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会上，向世界庄严宣布，中国将裁减军队员额30万。这次改革，按照习主席提出的“军委管总、战区主战、军种主建”的总原则，着力实现人民军队“结构重组、体系重塑”。重点是压减老旧装备部队，精简机关和非战斗机构人员，调整优化军队结构，全面改革完善军队一体化联合作战指挥体制机制。7个军区改为5大战区，陆军18个集团军调整为13个。经过这次改革，人民解放军的总员额将保持在200万人左右，这个数字，是建国以来我军员额最低值。2015年11月24日至26日，中央军委改革工作会议在京举行，新一轮军队改革拉开大幕。这是建国以来力度最大的一次军改，改革是整体性、全方位的，可以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纵向到底，横向到边，涉及的领域之广、单位之多、改革力度之大，是空前的。一是把军委总部体制调整为军委多部门制，由原来的总参谋部、总政治部、总后勤部、总装备部4个总部，改为7个部（厅）、3个委员会、5个直属机构共15个职能部门，通过优化军委机关职能配置和机构设置，突出核心职能，整合相近职能，加强监督职能，充实协调职能，使这些部门成为中央军委领导下的参谋机构、贯彻机构、服务机构，确保部队在执行命令时步调一致、政令畅通。二是调整划设五大战区。东部战区、南部战区、西部战区、北部战区、中部战区，组建战区联合作战指挥机构，履行联合作战指挥职能。与成立战区相适应，调整组建了战区军种机关。三是成立陆军机关，建立火箭军、战略支援部队。陆军由总部代行领导职能调整为成立专门的领导机构，是对军兵种领导管理体制的健全，有利于全军战斗力的提高，也有利于陆军的建设发展，同时也有利于军委机关职能调整。这是改变传统“大陆军”模式的突破性一步，使海空军由从属地位真正提高到并列地位，更加有利于军种协调发展和联合作战。四是压缩规模，裁减员额30万。军队规模由230万减至200万，精简机关和非战斗机构人员，压减军官岗位。陆军编制进一步大幅缩减，18个集团军裁撤5个，作战部队减少层次结构，集团军、师、旅、团、营五级体制将改为军、旅、营三级编制，旅—营体制成为作战基本模块，加大诸兵种合成程度。进一步充实军种作战力量，调整改善军种比例，海军、空军和火箭军占全军比例得到进一步提升优化。新一轮军改，着眼政治建军、改革强军，以“军委管总、战区主战、军种主建”为总原则，实现了人民军队组织形态整体性结构重组、体系重塑，迈出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的军事力量体系的重大步伐。

一个强大的民族，总是和一支强大的军队相生相依。欲要强国，必先强军。人民军队改革开放四十年以来的六次结构性、重组性改革整编，总员额大幅度降低，在40年的时间里，军队数量从600多万减到200万，减少员额400多万，军队员额达到新中国成立后历史最低点。事实表明，人民军队同国家现代化进程相一致，全面推进军事理论现代化、军队组织形态现代化、军事人员现代化、武器装备现代化，朝着规模适度、结构合理、机构精干、指挥高效、战斗力强的“能打仗、打胜仗”的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军队强军目标阔步前进！

（作者系我国著名军事战略专家、研究员、博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