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末,各项国家、医疗事件年度盘点,纷纷将国家医疗保障局的成立纳入TOP10。但假如40年后盘点反向进行,2018年未尝不是国家医保局的大事记前三。
这一年,国家医保局率先从年初国务院公布的《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中被知晓。作为中国历史上,首次在国家层面出现的独立医疗保障机构,尤其是呈现与新组建的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平级行政设置,国家医保局的出现被业内人士普遍视作,“国家在整个医改方面,一项前所未有的重大举措。”
然而随后,国家医保局即经历“难产”。
《改革方案》公布后两个月,国务院各机构改革有条不紊向前推进。但截至2018年5月初,32个新建和重新组建的部门有31个综合部门实行集中办公,25个需要新挂牌子的部门已有24个挂牌。作为最后唯一一个“难产”部委,这月月底最后一天,国家医保局像是回应外界声音般,终于克服时艰,挂牌落定。
等待国家医保局落定过程中,外界声音出奇地一致:即十分理解其背后组建困难。
表面看,收归原散落在人社部、发改委、原卫生计生委和民政部相关工作已是繁杂,更何况,其成立后,还将直面主导医疗市场“超级卖方”的公立医院,找寻践行“超级买方”之责的行动撬动点。
虽然国家医保局的终极目标非常简单,即围绕全民健康,实现更高质量和更有价值的医疗保障。但从低质到高质,从价值平平到价值卓越,势必要打破旧有利益格局进行生态重构。开局第一步,怎样才能走得平稳乖张?
序幕阶段,太多意外。2018年7月伊始,一位年轻导演加一部名为《我不是药神》的电影,迅速在全国点燃震动朝野的讨论。它的出现就像国家医保局之神,经此契机,抗癌药启动医保准入专项谈判,并最终于10月10日,取得17种抗癌药纳入国家基本医保的可及成果。
稍作喘息不久,11月中,《4+7城市药品集中采购文件》正式发布,一个月后,上海率先发布结果,暂不提医药行业当即哀嚎一片;紧接着,3天后,《关于申报按疾病诊断相关分组付费国家试点的通知》袭来,直至2019元旦期间,各地医保局都在紧张组织开展DRGs国家试点申报工作,朝全国基本统一的DRGs付费政策、流程和技术标准规范深度挺进。
严控医疗机构不合理的费用支出,确保医保基金安全、健康运行;医疗机构的诊疗行为包括医生处方、手术耗材等,受到严格监控……以上种种,均不啻为中国医改进入医保主导时代的稍许预热。很显然,这并不是一项多讨既得利益者欢喜的行动,但它却不得不在全民健康医疗保障的崇高梦想下,踽踽独行。
大概是预料到了前路艰难,国家医保局的打法其实也颇有一番新意。
与挂牌前饱受外界期待的隆重感不同,国家医保局一面世即选择了亲民路线。虽然挂牌后3个月又20天后,作为直接面向公众的消息窗口,其官方微信公众号才正式开通。但点击关注后,它的首句欢迎词立马让人生出亲近感,“大家好,我是国家医疗保障局局长胡静林,欢迎您关注国家医疗保障局政务微信公众号。”局长亲自欢迎,对比此前及其他部委端口展露方式,这本身就是一种别样的态度。
更不用提,从7月到12月,国家医保局又进一步巩固全国范围内统一的城乡居民医保制度、印发《医疗保障扶贫三年行动实施方案(2018-2020年)》、推进全国跨省异地就医住院医疗费用直接结算工作,及生育保险与职工医保合并实施拟全面推开等系列举措了——努力惠及民生,让参保人收获更大的实惠,新医保局不断完善和守护每位参保人的基本保障职责。
而且,5个月间,透过微信端口,可以看到国家医保局各工作组领导一直在高密度学习和调研,马不停蹄地进行下一步工作准备:从会见法国社保学院院长、英国卫生大臣、国际社会保障协会秘书长,欧盟、美国、日本、澳门等相关专家、到举行医保信息业务标准、互联网诊疗医保政策座谈会,再到全国各地医院、企业进行医疗服务价格、高值医用耗材管理、医保支付改革和医保智能化服务调研等,国家医保局的下一步工作重点透过这些动态不难清晰把握。
但稳扎稳打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国家医保局的逐梦之旅才刚刚启程。
尤其是涉及筹资、支付、监管等内部管理机制,对国民提供医疗保障服务而言,既要基于公平,也须考虑效率,这对新成立的国家医疗保障局的内部治理与外部协同而言,是不小的挑战。
各地骗保事件频频流出,虽然全国范围内打击欺诈骗局医保基金专项行动的举报投诉电话在一月内悉数公开,但这也无异于主动承认此前医保资金依赖纯内部监管有效性的缺失。
更为关键的是,单凭医保一方之力,并不可能解决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中的多重体制、机制性问题。改革的进一步深化,势必需要卫健委、发改委、财政部、人社部等各部门合力,只是这场需要多方利益让渡才能达成的角力局,谁又能真正统筹得来?
此外,随改革进程加深,所触及的种种利益对抗也逐步显露。仅眼下,支付方式改革中,关于申报按疾病诊断相关分组付费国家试点的工作,“目前全国便有七个省区市未申报,抵触和观望情绪很重”,相关知情人士向记者描述。
2018年,恰逢医保制度改革20周年。经过20年的发展,我国建立起世界最大的、覆盖人数最多的全民医疗保障制度,较好地保障了全国人民的基本医疗需求,这是一项世界性壮举。
但壮举背后,它“围绕全民健康,真正实现更高质量和更有价值的医疗保障”的超级梦想,又还要历经多少朴素日常才能实现,太阳尚远,但必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