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斗

时海潮

民间有句老话，叫“少年夫妻老来伴”，可是韩大爷老两口与众不同，他们是少年夫妻老来斗，年轻时恩恩爱爱，老了以后却时不时地要斗嘴。

这天中午，韩大爷夹起一块红烧肉，嚼了又嚼后却“呸”的一声吐了，然后瞪起牛眼大叫大嚷：“老婆子，这是红烧肉吗？这分明是红烧木柴嘛，吃你烧的一口肉，还得赔上我的一口牙！”

韩大娘一听也火了：“你睡不着觉怪床歪呢？这是肉没烧烂吗？这是你牙不行了好不好？死老头子，嫌我烧菜不好吃，那就一个人单过去！”

韩大爷更气：“单过就单过，离了你，我还饿死了不成？”

见老两口气成这样，儿子儿媳连忙劝架。只见韩大爷一撂筷子，不吃了;韩大娘也窝着满眶眼泪进了房。得，一顿饭不欢而散。

儿子儿媳相视苦笑：没法子，这是针尖对麦芒哟！

当天夜里老两口又吵了起来，儿子儿媳吓坏了，披着外套，推开爸妈的房门一看，只听得韩大爷愤怒地大叫：“老婆子，你又推醒我干啥？”

韩大娘的声音更高：“你呼噜声大得像猪叫，还让不让人睡了？”

儿子儿媳听了，都皱着眉头，心里直犯嘀咕：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大早，黑着眼圈的老两口严正声明道：受够了，从今往后他们分床睡。

儿子儿媳还想劝，韩大爷已经抱着铺盖卷出来了。好在家里楼上楼下房间多，儿子儿媳赶紧收拾好一间屋子，韩大爷气呼呼地住下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老两口依旧是铲子碰锅沿，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这天，全村突然起了一个谣言：今夜会有地震，而且强度相当大。也不知这谣言是怎么传开来的，反正风越刮越猛。官方通过各种平台拼命辟谣，可是老百姓似乎仍不放心，有人说看见老鼠大规模搬家了;有人说看见河水像煮开了一样在翻腾……反正是越传越怕人。

然后有人开始搬家，有儿子闺女在城里安家的，就带着值钱东西进城;有亲戚朋友在外地的，就投靠亲友。韩大爷的儿子儿媳也准备撤离，但韩大娘坚决不肯，她瞧着自家漂亮的小楼，说：“咱家盖这栋小楼多不容易，我得守着。你们还年轻，你们走吧，我不走，我得看家。”

儿子儿媳又来劝韩大爷走，谁知老头子脖子一梗，说出的话嘎嘣脆：“我一辈子也没离开过这个家，要是家没了，我老头子还活着干啥？我是不会走的！”

儿子儿媳没辙，只得在心里祈祷：但愿地震只是一个谣言。

一夜安然无恙，果然只是谣言。这么着，一大早，外出的人陆续回来了。韩大爷的儿子儿媳也往家赶，回到家一看，咦，房间里空空的，爸爸去哪儿了呢？

两人再往韩大娘房间里一看，韩大爷和韩大娘在一块儿睡着，韩大爷的呼噜声依旧响得地动山摇，可韩大娘睡得那个香啊！

老两口醒来了，儿媳打趣道：“妈，您怎么不嫌弃爸睡觉的时候打呼噜了？”

韩大娘别过脸，含着笑意道：“昨晚不知哪个缺心眼的喊了声‘地震了，这老头子一听，吓得就往我被窝里钻！”

韩大爷把嘴一撇，回道：“我还不是怕真要有地震，你老婆子黄泉路上一人走，会哭鼻子哩！”

（發稿编辑：丁娴瑶）

（题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