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之处见真章

2月18日，尼日利亚达索的猎人手持弓箭，等待更多的猎人到来。对猎人而言，最基本的能力是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猎物的身影。（ 视觉中国 图）

● 春节过去很久，我心深处仍然怀念它，这种眷恋，只能是下一次春节才能治愈。假期里的一个晚上，我们无聊，于是玩起“我打手势你来猜”的游戏，规则很风雅：猜错的背一首古诗（主要是为了趁机考察孩儿们的古诗功底）。有一轮，上小学三年级的侄女猜错了，她背了一首杜牧的《山行》，张口就来：“远上寒山石径斜（xie）……”作为当时屋中文化水平最高——比周遭人至少高一头的我，当即反应：“不是读xia么？”老婆吐槽我：“你这还做新闻呢，这么out，早就改了。”过一会儿，儿子猜错，背了首《敕勒歌》，我才知道，“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里，最后一个字，也改了，现在读ye，不读ya了。我这人传统守旧老顽固，不太接受这种变化。

● 结果，上班后，新闻就来了。不止这些，“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骑，也由ji，改为qi了，还有其他一些读音，都发生了调整。看规律就是，原来读音比较生僻，经常有人读错，于是索性就改了。很多人支持，觉得读音要与时俱进，千百年来，语言本就在不断发生变化。不过，这其实忽视了一个问题，古诗里的这些字，不止涉及读音问题，还涉及古诗的韵律，“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句，读音一改，最基本的平仄都不对了。而古诗的美，韵律是最重要的一部分，那是一种细到难以言说的东西。中国古诗，之所以能通过二十几个字，讲完一件事、一个道理、一幅画面，包含天地宇宙万物，就在于它由不同的细微设计，精密组合，多一点嫌累赘，少一点嫌单薄。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为了加深程度，改成“万千度”？蓦然回首，那人一定笑死了。

● 细节上的差别，总是不容易注意到。最近韩国性别平等与家庭部觉得很多明星，都有着“相似的发型和妆容”，建议当地电视节目减少偶像歌手出镜数量。“电视音乐节目中的歌手们都是双胞胎吗？他们看起来真的太像了，其中大多数人是偶像团体成员。”该部门觉得，这种相似的外貌，会让大众审美标准不现实、单一化，而这对崇拜偶像歌手的年轻观众尤为不利。虽然我也经常吐槽，很多年轻偶像傻傻分不清，但这些明星的粉丝们，能通过一万个细节来向你证明，自己的偶像和其他人有着巨大差别。我曾辗转问过一个熊猫粉丝两只大熊猫的区别，对方马上回过来，其中一只的眼圈是小鸟形状。我当即对粉丝洞察细节的能力叹为观止。粉丝的世界，是包括性别平等与家庭部在内的很多人不理解的。这个事情最大的问题是——打扮成什么样，难道不是个人自由吗？哪里轮得到政府部门出来指手画脚！

● 骂完韩国政府，我心里的郁结之气才算散去一些。我也知道，我们已经进入更深一层的工业化时代，一切都是模块化生产，手机、汽车、房子、美妆，甚至是整过容的脸，越是这种情况，细节才越重要。我的美编同事们，经常拿着改动了一两毫米的两张画让我鉴别。我每次都是一副“黑人问号脸”，问她们，为何拿两张一样的图让我看。那天和美编聊天，她忽然谈起车牌问题：“你觉得新能源的绿色车牌，是不是比传统的蓝色车牌好看？”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就是换了个颜色，差别有那么大？后来，我逐渐意识到，那看似一毫米、一个颜色的变化，已经是两个世界，我这种粗糙的感觉神经，大概错过了人生中很多美好或者有趣的事情——就像那些覺得古诗更改读音也没什么影响的人一样。

● 说到车牌，最后说一件好玩的事吧。澳大利亚昆士兰州政府最近觉得千篇一律的车牌太无聊了，决定从3月1日起，为当地的司机们提供 emoji 牌照设计——也就是说，车牌上可以加表情符号了，比如你可以在3个字母和2个数字（这个组合不能少）之后，加一个表情符号。试水阶段，目前只提供笑哭、眨眼、笑脸、心心眼和戴着墨镜的五个表情。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建议我们的交通部门也考虑引进——不过，想到现在各个城市的拥堵状况，大概，车主们更多会选择“愤怒”的表情吧。